(第一人称)番外
夜色如墨,兰陵金氏的密室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灯。金光瑶被特制的锁链捆在椅子上,昔日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了几缕,垂在苍白的脸颊旁。
聂明玦一掌拍在桌上,实木桌案顿时裂开一条缝:"说!为何要背叛我们?"
金光瑶抬起头,嘴角还挂着那抹标志性的微笑,只是眼中再无半点温度:"大哥何必动怒?成王败寇,阿瑶认栽便是。"
"认栽?"聂明玦怒极反笑,"你害死子轩,嫁祸无羡,挑起仙门内乱,一句认栽就完了?"
我站在一旁,手中的陈情笛不自觉地转了个圈。蓝忘机敏锐地注意到我的不安,悄悄站近半步,衣袖下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
"金公子,"蓝曦臣温润的声音打破僵局,"若你真有苦衷,不妨直言。念在往日情分……"
"苦衷?"金光瑶突然笑出声,笑声嘶哑得像钝刀磨过石头,"泽芜君还是这般慈悲心肠。"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紧闭的房门上,"你们真以为,凭我一人就能谋划这一切?"
密室内的空气突然凝固。金子轩伤势未愈,苍白着脸坐在角落,闻言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金光瑶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每次他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时,总会这样故作镇定。
"我不过是父亲手中的一把刀罢了。"他轻声道,"刀不会自己杀人,执刀者才是真凶。"
江厌离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瓣。金子轩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自己却也跟着晃了晃。
"胡说!"金子轩厉声喝道,"父亲怎么会……"
"怎么会害自己的亲生儿子?"金光瑶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是啊,虎毒尚且不食子,除非……"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那子挡了路。"
蓝忘机突然开口:"金宗主欲一统仙门。"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金光瑶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含光君果然通透。"
聂明玦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霸下刀在鞘中嗡嗡作响:"你是说,金光善为了权力,连亲儿子都能牺牲?"
"大哥何必装糊涂?"金光瑶轻笑,"您不是一直说,金氏家风不正吗?"他转向金子轩,"子轩,你可知道为何父亲近年来越发看重我?"
金子轩抿紧嘴唇没有回答,但我知道他心中已有答案——自从他与江厌离情投意合,就越来越偏离金光善规划的路线。
"因为你好控制。"江澄突然开口,紫电在他指间噼啪作响,"金宗主需要一把听话的刀,而子轩兄太有主见。"
金光瑶向江澄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江宗主慧眼。"他叹了口气,"父亲本打算借温氏之手削弱各家,再由金氏收拾残局。谁知半路杀出个时空直播,打乱了全盘计划。"
我忍不住插嘴:"所以穷奇道截杀……"
"自然是父亲授意。"金光瑶坦然道,"子轩与江姑娘情投意合,意味着江氏、金氏可能联合,这对父亲的大计不利。"
金子轩猛地站起,又因伤势踉跄了一下:"荒谬!父亲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金光瑶终于撕下伪装,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恨意,"你以为他为何认我这个娼妓之子?为何容忍我在金麟台步步高升?"他声音陡然尖锐,"因为我够贱!够狠!能替他做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
密室陷入死寂,只有金光瑶急促的喘息声回荡。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那个永远笑脸迎人的敛芳尊此刻像只困兽,眼中满是绝望与疯狂。
蓝曦臣轻叹一声,取出玉箫:"阿瑶,冷静。"
清心普善咒的旋律流淌而出,金光瑶渐渐平静下来,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仿佛刚才的爆发只是幻觉。
"泽芜君的箫声还是这般动人。"他微笑道,"可惜再也听不到二哥的琴声了。"
聂明玦眉头紧锁:"你有何证据?"
金光瑶从怀中掏出一块留影石:"父亲与我的对话,都在这里。"他顿了顿,"当然,没有直接指使他杀子轩的证据——父亲没那么蠢。"
金子轩接过留影石,手指微微发抖。我知道他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一边是赤裸裸的真相。
"为什么要说出来?"我突然问道,"你大可以继续替金光善隐瞒。"
金光瑶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魏公子以为呢?"
我转着陈情笛,思索片刻:"因为你不甘。"我走近他,"金宗主用完你这把刀,随时可以丢弃。而你知道的太多,注定活不长。"
他笑了,这次是真心的:"夷陵老祖果然名不虚传。"
蓝忘机警惕地上前一步,挡在我与金光瑶之间。金光瑶见状,笑意更深:"含光君不必紧张。如今的我对魏公子构不成威胁。"
"你待如何?"聂明玦直截了当地问。
金光瑶整了整衣襟,尽管锁链让他动作艰难:"我要活命。"他环视众人,"我可以指证父亲,助你们扳倒他。作为交换,留我一条生路。"
江澄冷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知道父亲的全部计划。"金光瑶从容道,"包括他安插在各家的眼线,以及与温氏的密约。"
众人交换眼色。这确实是个难以拒绝的条件——金光瑶作为金光善的心腹,掌握着太多秘密。
"我们需要商议。"蓝曦臣最终说道。
离开密室后,我们聚在寒室讨论。金子轩始终沉默,江厌离担忧地握着他的手。
"子轩,"我忍不住问,"你信他说的话吗?"
金子轩抬起头,眼中满是痛苦:"我……不知道。"他声音沙哑,"父亲一向重视家族利益,但害亲子……"
"留影石不会说谎。"蓝忘机平静地说。
聂明玦拍案而起:"无论如何,金光善必须付出代价!若他真为权力不择手段,整个仙门都将永无宁日!"
最终,我们决定接受金光瑶的条件。由他出面指证金光善,我们则保他一命——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余生恐怕要在囚禁中度过。
计划很顺利。金光瑶提供的证据确凿无疑,金光善的阴谋彻底败露。在各大世家的联合施压下,金光善被迫退位,由金子轩继任金氏家主。
行刑前夜,我去见了金光瑶最后一面。他换上了素白囚衣,却依然保持着优雅姿态,仿佛只是暂住在此的客人。
"魏公子是来看我笑话的?"他含笑问道。
我摇头,递过一壶天子笑:"来送你一程。"
他有些惊讶,还是接过酒壶饮了一口:"多谢。"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我挑眉,"英年早逝?"
"羡慕你有人真心相待。"他望向窗外明月,"蓝忘机为你问灵十三载,江厌离为你挡剑,就连江澄,嘴上骂得凶,心里却始终记挂着你。"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金光瑶的一生确实可悲——生来被父亲嫌弃,长大后又被另一个父亲利用,从未有人真心待他。
"若有来世,"他突然说,"我想做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说完,他将酒壶还给我,"魏公子请回吧。明日过后,一切尘埃落定。"
我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又叫住我:"魏无羡。"
我回头,只见他端坐灯下,眉眼间竟有几分释然:"小心金麟台的老狐狸。他不会这么容易认输的。"
我点点头,推门离去。月光洒在回廊上,蓝忘机正站在那里等我。
"谈完了?"他轻声问。
我握住他的手:"嗯,回家吧。"
我们并肩走在月光下,影子交融在一起。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阴谋诡计,至少此刻,我们拥有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