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快要记不起你的模样

纹湫捏着行李箱的把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手心里的汗冷下去,手指收紧,脑袋木的只剩下一个念头。

因为有了新家庭,所以要开始和她这个旧成员明算账,所以要丢下她了是吗,纹湫长时间压抑在心底的恐慌和面对未知的茫然在此刻被至亲一句话尽数勾出,汹涌的挤压泪腺。

将要被抛弃的那一刻比起恐慌更多的是茫然,对接下来要面临的,要面对的,很多问题接重而来。

今天要她掏八百明天是不是就要让她搬出去,接下来断生活费,书本费,然后呢,会不会和小说里一样针对她。

在成年人看来十分可笑的问题却可以压倒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因为她对世界的残酷已经有了大概的认知。

世界向她袒露狰狞的一脚,纹湫另一半却还沉浸在父母打造的避风港,飞不出去,也因长大的身躯已经不能躲在母亲背后。

她被自己想象的敌人吓倒了。

和纹湫心神共通的007更能切实感受她的情绪,繁乱的心声太快太多甚至形成长鸣音。

可胡慵却没察觉,她抱着臂,小腹的圆润显的更大了:“去年给你留一个月六百的生活费你说不够用,结果呢,你拿去买小说,你倒是会藏,放在床底下。”

纹湫猛地抬头,胡慵靠近一步,纹湫不由自主后退,胡慵指着她:“你不好好学习,拿生活费去买小说,把门踹了拿手机,倒是能干。”

面对接二连三的指责,纹湫头越来越低,下巴快戳进胸里,哦她没胸。

胡慵说:“你那些书我卖给收废品的了,我看还是生活费给的太多了,以后你就一周七十块钱就够用了。”

尖锐语气扎的纹湫眼睛疼,那些小说她从初一就开始攒钱买,舍不得吃舍不得玩,陆陆续续花去三年时间才攒满了床底,现在胡慵一来就全卖了。

她鼓起气:“那是我的书,你怎么能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卖掉…”

胡慵气了个倒仰:“你的,这屋里哪个东西是你的,都是我出钱买的。”

纹湫小声反驳:“我用自己的钱买的…”

省吃俭用

“你的钱还不是我给的。”

纹湫所有的话哽进喉口,是啊,别人给你的随时都可以收回去。

胡慵最后撂下一句:“我真是不想管你了,你以后爱干啥就干啥吧。”

主卧门砰的甩上,隔绝纹湫目光,她肩膀一抖,深深吸一口气,就在007以为她眼边雨滴要坠落下来时。

纹湫扯开笑脸,声音欢快而小声的说:“太棒了,九百多的书给卖了几十,咱妈真是个做买卖的天才,睡大街指日可待。”

007:宿主看起来像是疯了

纹湫哼着歌收拾卫生,湿抹布擦去书架上厚厚的灰,水滴淅淅沥沥的流下,007听了半天,才从拐了十八弯的调子里听出来是粉刷匠。

她想上前安慰,但纹湫欢快的拉着她说不完的话【007你看我擦的多干净,看我书架多大,你看…】

纹湫打开淋浴头,热水迎面洒下,她仰头,嘴里哼唱的曲调变成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水流顺面颊不断流下。

雾气里,红色的花纹从纹湫血肉里浮上来,在脖颈上形成一个破碎音符图案,大雾连接了儿时的记忆,一小段不美好的记忆忽的浮上来。

纹湫小时候也同样没有自主权,当时替她做选择的人同样是胡慵,强势的母亲养成了纹湫问吞的性格,这让她在面对冲突时就格外吃亏了。

她小时候当过一段时间留守儿童,和她做伴的是一只家养的猫,猫是在她出生前两年来到家里的,听奶奶说她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是猫猫。

胡慵在她没满岁就出门打工了。

爷爷奶奶要干农活,就把纹湫放在家里,和她做伴的就是那只猫,一人一猫在床上,年轻的猫对人类幼崽不感冒,人类幼崽却总爱轻轻摸这个和自己长相不一样生物的毛发然后兀自嘻嘻哈哈。

渐渐的,幼崽在长大,猫也越发矫健,他们已经成了形影不离的一对,只要幼崽到的地方,往后三四米找找往往能看见一只猫不紧不慢的踱步。

猫把照看纹湫当成了自己的任务。

后来纹湫上学了,出门时猫就翘着脑袋在路口看着她,小姑娘上学第一天没哭没闹,只是拽着奶奶问:“咪咪,去?”

第一天没和猫在一起,小姑娘失魂落魄的,但小孩子忘性大,没多久在学校交到了新朋友就每天吵着要去学校了。

某一天,小姑娘在路口看见了猫,起初,她还不敢确认,知道她叫出那个名字,猫朝她走过来围着小腿转圈,抬头确认幼崽完好,才不急不缓的喵一声。

纹湫的猫会来接她放学,她们又不会分开了。

直到后来,一个下雨天,纹湫下学晚,回来时没看见自己的猫,她找遍了所有地方,终于在泡竹篙的废弃池子找到了猫的尸体。

那种池子在四川有很多,四四方方的,四五米深,把砍来的竹筒扔进去泡上两个月,就能打出来做成纸浆晾干卖钱。

纹湫平时最爱坐在旁边唱歌,过不了多久,猫就会从草丛里探出一个头,随后做出你怎么也在这里的惊讶表情,再蹲坐她旁边竖起耳朵听孩童稚嫩的声音。

春天已经有蝴蝶,一对白蝴蝶偏偏舞过水镜,里面倒映着她们共同的影子。

现在纹湫在外面,猫嵌在镜子里。

那天纹湫哭了好久,后来打听到是邻居家几个男孩子调皮,抓住猫扔进水池,一次又一次的把它按进水里面。

那家孩子的家长到家里来,说要赔一只猫崽子给纹湫,小小的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要我的猫,你陪我的猫,小…”

纹湫狠狠敲击太阳穴,突然想不起来猫叫什么了,她明明记得她们做过什么事天气如何,可就是记不起来猫的样貌名字,像是被橡皮擦去留下来的空白。

那时候胡慵打工回来,纹湫不认识她,抱着奶奶的腿躲在后面喊客客,好不容易熟悉了,紧接着就发生了这件事。

纹湫还记得那时胡慵紧紧抱着抽泣的自己,她说:“没关系,小孩子不懂事,不用不用,一只畜牲而已。”

纹湫大声反驳:“小*才不是畜牲,他是我的朋友,你坏,坏人—”

纹湫哭的气都喘不上来,奶奶连忙把她抱走,胡慵就那样擅作主张替她原谅了那些伤害她朋友的人。

“猫不是畜牲,是朋友,纹湫唯一的朋友。”

后来纹湫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后就不再提起猫的事,所有人都以为她忘记了。

一个月后,胡慵提着一只黄猫仔的脖子把它送到纹湫面前,耐心哄:“看猫猫~喜不喜欢?”

不料纹湫一把挥开,猫崽子掉在地上,伸长脖子发出细细弱弱的叫声,纹湫抓住被子:“拿走,这不是我的猫,拿走”

黄猫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会在纹湫一个人坐着的时候靠过去撒娇,她推开:“我讨厌你,你走开。”

小孩子固执的不肯接受新的朋友,怕自己真的忘记了,她留在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纹湫捂住脸,声音很低的呢喃:“你再不回来,我都快记不起你的样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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