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客 夏

5

秋波浩渺,秋水长逝,秋日长天。长江边上一位艄公将船停在岸边,二人上了船,吩咐艄公一直往东走,那艄公没有说话,似一个哑巴,默默地开船,乘着星夜,他们离开了。

刚过了三峡,便听到了漫山遍野的猿声,黑夜里叫得凄厉,加之船遇险滩,不停颠簸,潇湘客不安道:“你看那山上鬼影重重的,一定潜藏着敌人。”

独孤痴笑道:“你想多了。”

“那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赌什么?”

“若我将他们揪出来,你明天去附近镇上买几斤烧酒,到蛇岛还有五天,一路上不喝酒,我会闷死。”

独孤痴道:“好!”

潇湘客冷笑一下,将箫俯在嘴边,箫声轻送,那松山上竟真的滚下一个人来,那艄公吓得瑟瑟发抖,颤道:“大半夜的……居……居然有人躲在山上……一定是刺……刺客……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躺生意我不做了,你们另请高明吧,免得惹祸上身……”

那黑衣蒙面刺客噗通一声从山上滚下来,坠入了江里,居然还没死,从江里挣扎着冲上来,举刀便朝着三人乱砍,潇湘客将箫一横,箫筒里飞出来一支短剑,轻滑过他的咽喉,那黑衣人瞬间倒在地上,喉咙里血“咯咯咯”沮沮直流,竟还有一口气。

“说!是谁派你来的?”潇湘客将箫抵在他的喉咙,问道:“为什么来杀我们?”

那黑衣人似已说不出话来了,伸手向腰间摸去。独孤痴大叫道:“不好,小心暗器!”于是一剑了结了他,待刺客死后,二人往他腰间一摸,却不是暗器,而是一张图,上面曲曲折折的画着一些地址,原来是一张地图,上面有很多箭头,却都指向一个地方——峨眉山。似乎无论从哪个地方出发,目的地都是峨眉山。惊魂未定,芦苇边人影闪动,“还有人?”潇湘客大叹一声,离船追了出去,当独孤痴随身赶去时,芦苇里已躺着五具死尸。

“都死了?”

潇湘客道:“嗯嗯,他们都是一伙的,我想附近还有人,水路不能走了……”

独孤痴往他们身上一艘,竟又是五张一模一样的图,不过,其中一张明显标志着——藏宝图!

独孤痴道:“有没有问出幕后指使?”

潇湘客摇摇头,沮丧道:“你往他们嘴上瞧瞧吧!”

那五人嘴边都溢着一股墨色毒汁,他们是自杀的。

独孤痴惊叹道:“他们宁可自杀也不肯吐露真相,可知幕后凶手有多神秘!”

潇湘客将箫收了起来,一边往船上赶去,一边道:“其实也不难猜,你也想到了吧?”

独孤痴紧随其后,道:“当然是逍遥蛇君,我们已经暴露了!”二人又回到了船上,只见那艄公已被吓傻,痴痴地蹲在船尾,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还要养老婆孩子……你……你们放了我吧……”

潇湘客心头一软,挤出了一个笑容,安慰着向他走了过去:“老伯,你别怕,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话未说完,刚走到他身边,谁知那艄公竟掏出一把利剑向他刺来,潇湘客呼喝一声:“好快的剑!”那艄公竟是武林高手,只见他已阴测测的椅在船头,仿佛一下子变年轻了二十岁。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好奸诈的家伙,差点被你暗算了。”

6

“哈哈……”那艄公笑得像一个魔鬼,将身上的蓑衣一抖,露出一件黑色紧身长袍,袍子上盘踞着一条毒蛇。

独孤痴眼光一亮,惊道:“你……你也是蛇岛的人?”

那艄公道:“不愧是独孤大侠,还识得老朽吗?”

独孤痴顺着船上昏暗的烛光往他脸上看去,惊呼道:“你……你是……我记得二十年前姑苏寒山寺内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枯木大师,他出家前是姑苏城里一位探花……”

“哈哈……孤独大侠好眼色”笑声之中,那艄公已将头上假发一摘,竟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光头,随着口宣佛号,呢喃道:“阿弥陀佛……二位檀越竟还识得老僧,也不枉老衲当年在江湖上风光了一时……”

潇湘客却冷笑:“可是……没想到就连鼎鼎大名的枯木大师都投靠了逍遥蛇君,看来他的势力已如日中天了,你身为一个出家人,究竟图他什么呢?为什么要投靠他?”

那艄公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竟又是藏宝图,脸上眯笑道:“为了这个!”仿佛他手上拿的是一块金子。

“原来又是藏宝图!你们真的相信峨眉山有宝藏?就算真的有宝藏,你觉得会轮得到你们?逍遥蛇君不过是利用你们为他卖命罢了!”

艄公道:“这话倒也没错,可是,你知不知道现在武林中已人手一张,上千位武林高手已纷纷赶往峨眉山,都深怕去晚了,宝藏落在别人手中,至于你担心的吧……放心,待宝藏到手后,我们武林人士一定会联手杀了逍遥蛇君,为武林除此一大害!”

“诶!”潇湘客叹道:“财色动人心!那你为什么杀我?”

那艄公脸上的笑已变成了一块冰,冷道:“二位乃高手中的高手,你们若去了峨眉山,那宝藏还有我们的份吗?”

独孤痴道:“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真卑鄙,那伙黑衣人也是你们的人吗?”

艄公道:“不是,老衲也是半年前莫名其妙收到这张图,仔细研究了很久,确信此事千真万确,于是匆忙赶来,至于二位是否有仇家,老衲就不知道了!”黑夜之中,他飞身走了,消失在长江黑夜的尽头。

“追——”

“算了,由他去吧,财色动人心,名利祸害人,他不会有好下场的,可是……”

潇湘客沉吟了一下,又道:“可是我们得改变行程了,去峨眉山——”

“嗯嗯”独孤痴道:“那伙黑黑衣人分明是来送图的,想将我们往峨眉山引,这逍遥蛇君既然如此热情,为我们引路,那我们为何不识趣呢?”

潇湘客道:“没错,此君心比天高,肯定想着将武林高手引到峨眉山,然后布下天罗地网,来个一网打尽,除去了当今一众高手,他便可以一统武林了,诶!只可惜,我们武林人士竟如此糊涂,甘心上他的当,可是,名利面前,谁又不动心呢?”

他看向独孤痴,发现他的脸上有点诡异,试问道:“你动心吗?”

独孤痴尬笑道:“我只爱女人!”

“哈哈……”

“可是……冰冰……冰冰还在他手里!”

潇湘客道:“你以为逍遥蛇君还乖乖地在蛇岛等着我们去杀他吗?他想必已到了峨眉山,而且他如此不怕打草惊蛇地派人来问候我们,分明就是在通知我们——要救人,就来峨眉山!所以他一定会将冰冰这张王牌握在手里,待我们到峨眉山后,再用她来威胁我们”

独孤痴点头道:“嗯嗯,随去武林人士中,他唯一忌惮的就是我们俩,估计他也没把握可以打赢我们,所以,才将冰冰抓起来,我想他一定会用她来逼我们自尽,除去了我俩,他就天下无敌、高枕无忧了,哼!他想得美!”

潇湘客冷不防问道:“那你会吗?他若真的用冰冰逼你自杀,你会吗?”

独孤痴不解道:“我当然会,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为了她,别说去死,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

潇湘客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能有你这位好姐夫,真是三生有幸,待解决完了这件案子,我们三人就去苗疆隐居,理他红尘万丈、财色名利……”

独孤痴笑道:“哈哈……这十丈软红如此诱人,你真舍得?好……好……我知道你是一个潇湘诗人,比不得我们凡夫俗子……”

7

江水涛涛,船只停在江中,无人掌舵,左右摇摆,正当他们准备弃船走陆路绕道去峨眉山时,突听江里又是一声“噗通!”一个人掉到了江里,当她们将她打捞出来时,竟是冰冰!

二人都惊呆了,他们千辛万苦地去救她,她竟然出现在这里。可是,她已经昏迷了,他们将她救起来,在岸边搭了一个帐篷,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刚亮,冰冰就醒了,二人一直守在她的身边,见她醒来,激动万分。

“姐姐,你终于醒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抓了吗?”

冰冰嘴里咬着一个馒头,她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此刻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弟弟和心心相印的恋人,还犹如在梦中,伏在他们肩头声泪俱下道:“您们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你知不道那逍遥蛇君简直不是人,他天天折磨我,我好害怕,我以为我死定了!”

潇湘客道:“别怕,姐姐,你已经安全了,你快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冰冰泪诉道:“我……我……”她又咬了一口馒头!

“来,别着急,慢慢说,看来你饿坏了,来,我葫芦里有酒,你先喝一口,别噎着!”

她就着酒几大口将馒头吃了下去,还噎了一下,喉结一上一下的,道:“那天,独孤痴去找他比武,我不放心,便跟去了,没想到蛇岛上机关重重,他被暗算了,卡在一个机括里,那机关很奇怪,只有用处女之血才能打开,于是,我便扑了上去,没想到地下一颤,我就掉了下去,然后,有一个蛇面人身,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将我接住——”

“逍遥侯君?”

“嗯嗯!”

“后来,他就让我天天服侍他,我尽心尽力地服侍他,取得了他的信任,找了一个机会便溜了出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您们……”

“哇”一声,她又哭了起来,:“你们两个天杀的,干嘛去了,怎么不来救我……我好害怕,好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看来我们徒劳了一场,所以也不用去峨眉山了,武林人士爱争什么藏宝图让他们争去吧,我们明天就扬帆起航,回苗疆去……”

冰冰道:“那地方好吗?适合隐居吗?”

潇湘客笑道:“那地方再好没有了,姐姐,梦里睡觉有花香入鼻,渴了有蜂蜜入口,夏天可以在栀子花编织的秋千上乘凉,冬天可以在月亮上取暖……”

冰冰两眼放光道:“真的吗?”

“嗯嗯,真的,姐姐”潇湘客道:“那里的人永远不会死,小孩永远不会长大,大人永远不会变坏,朋友永远不会被出卖,爱人不必分离,家人不必离散,快乐不会消失,悲伤不会来临……”

“那太好了,我们快去吧,不过在去之前我们先去镇上吃个饭,因为我逃了好几天,快饿死了。”

“嗯嗯,附近有个码头,码头边有个酒铺,我们去喝酒……”

三人又像回到了小时候,赤脚往沙滩上跑去,留下一行浅浅的足迹……

8

深秋里,艳阳下,芦苇边,他们喝醉了。

可是,有一个人没有醉——独孤痴。

接着,冰冰也从桌上爬了起来,跪在独孤痴的脚下,像一个奴隶,汇报道:“主人,此人如何处置?”

独孤痴的嘴角像一把刀,道:“他已经喝醉了,不!他已经死了,不过,你在酒里下的毒药够吗?”

冰冰将面上假皮一撕,竟是一个男的——易容术!

“回主人,我下的是逍遥散,足够毒死一头大象。”

“好!这家伙武艺高超,在苗疆修习了三年,我堂堂逍遥蛇君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和他在船上虚以委蛇了好多天,幸亏你机智,赶来助我,才杀了他。哈哈哈哈……普天之下,我已没有了忌惮的人,而且天下英豪已赶往峨眉山,你们的陷阱布置好了吧?”

冰冰回道:“当然,半年前我们就开始分发藏宝图,没想到真有那么多笨蛋上当,只要他们沿着藏宝图到了那个山洞,里面全是蛇,我们已在洞口埋好了炸药,待他们一踏入,我们就将洞口封死,逍遥早已等在里面了,够它填饱肚子了……”

“嗯嗯,逍遥!逍遥!它真是我养的一条好蛇,不枉我天天用自己的血给他喂食,嘿嘿……要不然,人家怎么称我为逍遥蛇君呢?我就是蛇,蛇就是我……”

说着他的身子忽然变成了一条大蟒蛇,顺着海涛爬进了江里,像一条鱼一样游了圈,又顺着沙滩蠕动回来,竟渐渐地又恢复了人形,一口将冰冰吞入口里,似咀嚼食物一样,香香一口,还抹了抹嘴唇:“哈——奴才就是奴才,可惜你又不是真的冰冰,而且真的冰冰也已经被我吃了,因为,我——是——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在我肚子里,我们合二为一了,现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时候知道我的秘密了,老子天下无敌了——”

“错了,你高兴得太早了!”

独孤痴似见了鬼,谁知潇湘客又从桌上爬了起来。

“你……你不是死了吗?那酒……”

“你以为你事先喝下解药就没事了?你忘了我是从苗疆回来的?什么毒药我没见过?”

“好,既然毒药毒不死你,就让我杀了你!”

潇湘客仍用一双绝望而懑怨的眼神看着这位昔日好友:“枉我将你当做人生知己!我将姐姐将给你照顾,你竟然杀了她!”

独孤痴冷笑道:“你们两姐弟都是傻瓜,其实,只要你归顺我,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可是,你天天只会嚷着回苗疆回苗疆……我真的太了解你,你不是我们这种人,你的心里只有那个远方,那支箫,偏偏你的武功又那么高,对我来说是个威胁,所以……”

“所以我不值得活下去,就因为我心里多了一个远方,所以就成了罪?难道我不该幻想,不该向往美好的东西?不该追求真理和自由?”

“你说的这些东西不仅不存在,而且还是一个诅咒,就因为你的心里多了一个远方,你才会把自己的人生弄得这么惨,想想,世上多少聪明的人,周公,孔子,诸葛亮……偏偏执着于那一点公义,人生就变得很累!孔子一生执着于恢复周礼,错了,周礼已逝,乱局已定,改变不了什么,诸葛亮六出祁山,执着于汉室正统,却不顾天下已是曹氏一族的大局,而你呢?我知道你是一个诗人,你要所谓的远方,诗,梦境,所以你跑到了那个据说屈原待过的地方,而我却在涿鹿中原,所以,我们是不是两种人?不杀你,你真不会挡我?”

“可是我现在一定要杀你,因为你杀了我的姐姐,一个从小最疼我爱我的好姐姐!”

只见那红色大蚂蝗又爬在了地上,缓缓地绕在潇湘客的箫上,潇湘客用爱吹奏,大蚂蝗变成了一条蛇,绕着海边蠕去,消失在江水里。

这如蛇如蝗的武功乃融合了东瀛忍术和印度瑜伽而成,可惜,仍抵不过爱的箫声。

恨意已被驱散,爱弥漫人间。

“哼!有些人永远成为不了天下第一!”

江里又扬起了一叶扁舟,那位神秘的潇湘客又乘舟而去,他要去寻找他的梦,他的远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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