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
这次的任务目标依旧十分漂亮。
鹅蛋脸，大眼睛，长睫毛，五官精致甜美，一头栗色微卷长发，轻薄的发帘下，一双微微沉怯的茶褐色眼睛。
十六岁的小姑娘，身材有致，一身令人羡慕的冷白皮，白嫩细腻，凝滑如玉。
就是两边膝盖上的淤青有点煞风景。
叶眠皱了皱眉，放下捞到大腿的宽松校服裤，提着洗手台上脏兮兮的书包走出厕所。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十几分钟，住校生都去了北食堂吃饭，靠近宿舍楼的这里安静得只有零星几个人路过。
之前或许有，但看到叶眠被几个女生拉扯进女厕所以后也默默走远了。
花了几分钟走到校门口，叶眠站在保安室门口往路上张望，不意外的看到一个穿着灰黑色上衣的中年高个男人站在对面的树下对她大力招手，一脸乱胡子却笑得一脸灿烂。
那是小姑娘相依为命，但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生意的单亲父亲。
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月前。
没人陪伴的单亲家庭孩子，或许就是原生叶眠性格怯弱文静，沉默寡言的原因。
叶眠无声叹息，垂眸穿过马路。
“眠眠，肚子饿不饿？爸爸带你去吃烤鱼。”男人笑着迎上来，视线在叶眠身上扫过，触及校服上不规则的几片深色痕迹与微微凌乱的马尾，眼神微不可见的沉了沉，厉色一闪而过。
男人状似无意的往学校望了一眼，很快收回，笑容不变的继续道：“吃完烤鱼，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你上次不是说想看李小龙的电影吗？”
“我想回家写作业。”叶眠将男人的反应收入眼底，低着头，按着原生叶眠的性格轻轻摇头：“高考只有两个多月了，学习要紧。”
高中对小姑娘来说有太多痛苦的回忆，这个时候的她只想努力学习，快点高考，然后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可其实，满怀期望的小姑娘连高考都没活到，就被入室抢劫的强盗先奸后杀，夺走了年轻的生命。
被校霸校园暴力，被抢劫犯侵犯，被父亲忽视，被杀死，是小姑娘怨气冲天的四大主因。
“是，学习要紧。那咱们吃完饭就回去。”男人看她兴致不高也不强求，只用不容易被人察觉的视线仔细的确认叶眠是否有哪里受伤。
叶眠对视线极为敏感，只是装作不知道，尤其特意的在动到膝盖时，浅浅的拧眉。
然后，她看到“叶眠”口中这个“眼中只有钱，其他什么都不在乎的粗枝大叶大男人”眼神沉冽，怒意内敛，含而不发，表面上看起来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憨厚的笑着和她说这个月里发生的趣事。
表面和内心两张脸，这可不简单。
看来，这个任务不会太无聊。
吃饭的时候，叶眠保持着文静乖乖女的形象，男人问一句就回一句，并不多话，大多时候垂着头，细嚼慢咽，看着有种岁月静好的气质。
男人一直给她夹菜，专注的看着她，眼睛里的父爱装都装不住。
吃到一半，他上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叶眠抬眸，只见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摁断没接，直接打开后盖拆掉了电池。
“上个工程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两个月，爸爸在家陪你高考。”对上叶眠视线，他露出一个欣慰又叹息的笑：“不经不意，眠眠都这么大了。”
叶眠还没说话，他又说：“眠眠想去哪里上大学？要不要去国外留学？我听一起做生意的老板们说，很多国家环境好，教学质量也很好，适合年轻女孩去，眠眠可以去留个学镀个金，到时候给我找个洋女婿，让我也洋气洋气。”
叶眠哭笑不得，“外国的月亮不比我们这边的圆。相比起来，我更喜欢我们的国家。”顿了顿，叶眠垂下眸子：“在这里，虽然我经常一个人在家，但身边还有熟悉的人，如果去了国外，就真的只有一我个人了。”
几句话，让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喉咙一哽，眼眶发热湿润，愧疚不已，“都是爸爸不好，一直忙着工作，没什么时间陪你。”
他也很想陪着女儿，见证她的每一个重要时刻，可是，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叶眠不再接话。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反抗。
他看起来有点失落，但很快振作起来，自然而然的翻过一页，“最近课程跟得上吗？”
“还行，都是复习和考试，难度不大。”叶眠看他只顾着她，自己都没怎么吃，“你也吃点吧，家里没买菜。”
“啊啊，好。”
吃完饭，去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和零食，两人大包小包的提着回家。
回到小区天已经黑了，院子里大爷大妈散步的散步，下棋的下棋，很热闹。
看到他们回来，亲热的打着招呼。
叶眠背着书包，手里抱着一袋苹果，乖巧的跟在提着两大袋东西的叶爸爸身后，看他熟稔的和大爷大妈们问好，时不时停下来聊两句，拉拉家常。
等从院子里突围，叶眠怀里的苹果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
叶家在二楼，二零二，老式楼房一层只有两户，对面二零一住着一家三口，每到晚上，都能听到女主人教导孩子写作业的时候，快到崩溃边缘的怒吼。
今晚也是，叶眠掏钥匙开门，身后女主人一阵一阵的训骂，男主人打圆场，小屁孩放声大哭，各种声音隔着门，仍清清楚楚。
皱着眉回头看一眼闭阖的二零一室大门，叶爸爸不怎么高兴的跟着叶眠进门，一边放东西一边和叶眠说：“这里太吵了，影响你学习，过两天咱们搬个安静的地方住。”
高考的关键时刻，不能这个时候掉链子。
叶眠无可无不可。
回想了一下女孩有限的记忆，叶眠去阳台收回晾干的衣物，提着书包进了房间，换下脏校服，叶眠洗完澡一身轻松的出来，叶爸爸正在穿着红黑方格的大围裙打扫客厅。
看见她擦着头发出来，急忙摆手让她回房间去，“外面灰尘多，你自己在房间写作业。”
叶眠“哦”一声，又转身回到房间。
安静的房间，书桌上亮着黄色台灯，小碎花桌布，摆放整齐的书籍、试卷、时事政治刊物，旁边放着一张画着圈和勾的时间安排表。
看得出来，“她”是个内心温柔又很自律的人。
床头有一张照片，很爱护的装在一个原木色的相框里，背景是一个很普通的山里农家小院，画面的中心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和穿着卡其色工装的叶爸爸。
照片不是很清晰，但照片右下角特意标明了时间和人物:一九九五年春，眠眠&爸爸
也是有点奇怪，家人的合影，一般都是标时间地点，这里却标注了人物！
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叶眠注意力很快被床边的黑陶药瓶吸引。
这种药瓶，她太熟悉了。
打开木塞，一阵若有似无的淡香从里面散发出来，轻轻一摇瓶子，药丸碰撞间，香味变得更加清晰。
叶眠倒出一颗药丸，捻在指尖用力一碾，灰黑色的丸衣破裂，露出一颗米粒大小的透明虫子。
她没见过这样的虫子，但仔细观察之后，她大概了解到这种虫子和她记忆中某种用于抑制毒人体内毒素的蛊虫功用一致。
毒人！
叶眠从床头柜的针线盒里挑出一根绣花针，轻轻刺破左手中指，挤出一滴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