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契齿轮

竖井底部的金属平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沈棠的膝盖砸在刻满婴儿脚印的青铜门上，掌心血迹正被门缝里渗出的红墨水吞噬。八音盒发条声卡在心跳间隙，林修远拽住她后领往右侧翻滚，三支注射器钉进他们原先跪着的位置，针管里晃动的蓝色液体映出沈棠五岁时被绑在手术台上的画面。

"别看针剂！"林修远的声音被心口装置的蜂鸣割裂成碎片。他后背撞上悬浮的青铜齿轮组，那些刻着契约条款的金属片突然加速旋转，在墙壁投下血签档案的投影——1943年12月7日签署的文件上，祖父的钢笔迹和林修远幼年的血手印重叠成"S.T"字样的火漆印。

沈棠的指甲抠进门缝。红墨水突然沸腾，蒸汽里浮出三十七个培养舱的编号，每个玻璃罩内都蜷缩着与林修远相貌相同的婴儿。最近的投影中，五岁男孩被按在手术台上，脊椎处植入的齿轮正渗出她熟悉的西府海棠汁液。

"契约第七条......"林修远突然咳出淡蓝色液体，那些液珠在空中凝成荆棘王冠的形状，"载体同步率超过95%时......"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机械心脏迸发的蓝光里，沈棠看见十八岁的林修远在实验室角落撕毁控制条款，将刻着她名字的齿轮塞回胸腔。

头顶传来橡胶鞋底摩擦金属的声响。七个护士复制体正顺着竖井壁爬下，她们融化的机械手臂滴落酸性黏液，在地面腐蚀出《荆棘王冠》第七章的段落。沈棠猛地将林修远扯到身后，他心口装置射出的蓝光与青铜门共振，门牌号B3-07的锈迹剥落，露出底下用红墨水写的"双向载体实验室"。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沈棠的指尖触到门缝里涌出的记忆胶片，上面显示祖父将手术刀抵在婴儿林修远后颈，"这些契约条款——"

林修远的手掌覆上她手背。装置蓝光突然暴涨，悬浮的齿轮组投射出全息日志：【第三代载体需双向刻痕。担保人：林修远（实验体CT-042）】。他的瞳孔开始扩散，淡蓝液体从鼻腔涌出，在下巴凝结成沈棠婴儿时期被取走肋骨的影像。

护士复制体坠落在平台边缘。为首的举起注射器，针尖折射出的光斑里，沈棠看见未被篡改的记忆——十二岁生日那天，林修远隔着庭院栅栏，将西府海棠幼苗塞进她手中。

青铜门突然向内凹陷。门缝喷出的红墨水在空中结成蛛网，每根丝线上都串着契约补充条款的碎片。沈棠抓住最亮的那根，羊皮纸残片在她掌心灼烧出清晰字迹：【当载体自主选择共振，控制程序转为双向契约】。林修远突然剧烈抽搐，他后颈的齿轮标记浮到皮肤表面，与沈棠锁骨处的宝石凹槽产生虹吸效应。

"躲开！"林修远用尽力气将沈棠推向左侧。护士复制体射出的记忆修正液贯穿他右肩，蓝色液体接触血液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的齿轮投影突然倒转。沈棠撞在悬浮的契约条款上，羊皮纸被她扯落的碎片显露出被祖父刻意掩盖的附注：【担保人需承受双倍痛觉】。

地板开始倾斜。沈棠扑过去抓住林修远的手腕，他皮肤下浮现的金属丝正将修正液毒素导向心口装置。护士复制体突然集体僵直，她们的齿轮眼球转向开裂的地板——无数机械根系从裂缝中暴长，每根藤蔓内部都流动着沈棠与林修远交叉的记忆片段。

最近的根系刺穿悬浮的齿轮组。青铜碎片雨点般砸落，其中一块擦过沈棠脸颊，金属表面映出林修远二十岁生日那天的秘密：他在西府海棠树下埋下的金属盒里，藏着被祖父销毁的原始契约副本。

"抓紧我！"沈棠在崩塌的平台上拽住林修远的衣领。倾斜加剧的瞬间，她看见最大的那根机械根系内部，两个婴儿的足印正随着红墨水的流动逐渐靠近。林修远咳出的淡蓝液体喷在根系表面，那滴液体穿透金属外壳，照亮了深埋在核心处的双生齿轮——两个刻着彼此名字的青铜组件正以完全相反的频率旋转。

护士复制体在塌陷中坠落。某个坠落的针筒爆裂，里面的蓝色液体在空中形成祖父的虚影，老人手中烧焦的实验日志最后一页正在显形：【当双向齿轮同频，西府海棠将盛放于——】

机械根系突然发出高频啸叫。沈棠抱紧昏迷的林修远滚向相对完好的角落，她的后背撞上墙壁时，整面墙的金属板哗啦脱落，暴露出由三十七个怀表组成的监控阵列。所有表盘都停在11:47，玻璃表盖下，缩小的沈棠与林修远正被机械藤蔓缠绕着推向中央的熔炉。

最近的怀表突然炸裂。齿轮碎片划过沈棠锁骨，鲜血滴在机械根系上，那些流动的记忆画面突然凝固成林宅庭院的立体投影。五岁的林修远站在西府海棠树下，将刻刀刺入自己掌心，鲜血顺着刀锋流进树根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