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海棠的终局
满月蓝光穿透机械海棠的金属叶片，在沈棠脚边投下齿轮状的阴影。她右眼的金属纹路与树干内部脉动的晶体产生共振，锁骨处的宝石发出灼热的红光。指尖刚触及树皮，那些精密咬合的金属鳞片突然逆向旋转，露出深处流动着淡蓝液体的导管。
"别碰核心。"林修远的声音从树干内部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祖父在里面埋了——"
机械枝条突然暴长，尖端分裂成六根钢针扎进沈棠后颈。剧痛炸开的瞬间，她的视网膜上强制投射出全息画面：二十岁的林修远站在1943年的实验室里，正将两支标着不同编号的试管调换位置。隔壁培养舱里，十五岁的沈棠因排异反应剧烈抽搐，机械束缚带在她手腕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第三十七次同步实验失败。"记忆里的祖父声音从实验室广播系统渗出，"启动CT-037备用方案。"
全息画面中的林修远突然扯开衬衫。他胸口刚缝合的伤口还在渗血，手指却毫不犹豫按下心口齿轮的复位钮。培养舱里的沈棠随之恢复平稳呼吸，而他自己的机械心脏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你每次......"现实中的沈棠在剧痛中攥住刺入脖颈的机械枝条，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顺着金属纹路流淌，"都修改了参数？"
树干深处传来齿轮卡死的摩擦声。林修远残存的意识体具象化成半透明人影，淡蓝光粒组成的手指握住沈棠手腕："不只是参数。"他心口浮现出与树干内部相同的晶体结构，表面刻满细密的二进制代码，"我改写了整个载体认证程序。"
机械突然剧烈震颤。更多记忆画面从树干裂缝中喷涌而出——五岁的林修远蜷缩在实验台下，玻璃碎片在掌心刻到见骨；二十岁的林修远撕毁原始协议时，将最关键那页藏进怀表夹层；婚礼前夜，他修改婚戒内圈的微型刻录仪，让自毁条款变成双向契约。
沈棠突然发力折断一根开花的机械枝条。断口处喷出的不是冷却液，而是与林修远瞳孔颜色相同的淡蓝液体。"这次换我。"她将尖锐的断口对准自己锁骨处的宝石凹槽，"成为你的载体。"
枝条刺入皮肤的刹那，整棵机械海棠发出变调的蜂鸣。沈棠的视网膜上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她同时看到五个不同年龄的林修远在平行时空中做出相同选择——每次轮回重启，他都会在心口齿轮刻下新的"S.T"。
金属根系从地底暴起，缠住沈棠的双腿开始逆向输送。她的血肉之躯浮现出与林修远相同的机械纹路，而树干内部的晶体结构却在逐渐软化。树梢最高处的机械花苞突然绽放，花瓣层层剥落，露出核心处旋转的金属果实。
"认证通过。"祖父的录音从树根处渗出，带着静电噪音的冷笑，"最终载体已就位。"
林修远的意识体突然实体化。他抓住沈棠正在金属化的右手，两人接触的皮肤表面迸出细小的火花："停下！逆向转化会烧毁你的生物神经——"
沈棠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她的瞳孔此刻完全变成了齿轮状，倒映着林修远胸口越来越微弱的蓝光："你篡改过多少次程序？"
"九百七十四次。"林修远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组成身体的淡蓝光粒不断被树干吸收，"每次轮回......都卡在98.7%的同步率......"
金属果实突然坠落，在触地瞬间裂成两半。核心处躺着一枚六边形芯片，表面刻着初代实验室的坐标。沈棠刚要伸手，最后一片机械花瓣突然软化，化作真实的西府海棠飘落在芯片上。花瓣接触芯片的刹那，地下传来巨型齿轮咬合的轰鸣。
林修远的意识体开始急速消散。他残留的左手徒劳地抓向芯片方向，指缝间漏出的蓝光组成最后一行字：【记忆即密钥】。
沈棠扑向芯片时，发现自己的右臂已经完全透明化。内部精密咬合的齿轮组正以与林修远心脏相同的频率旋转，而树干表面的金属鳞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冷光，变成真正的树皮。
沈棠的指尖刚触到芯片，整片金属草地突然塌陷。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那些褪去冷光的树皮开始渗出淡蓝色液体，像极了林修远消散时漏出的光粒。
"载体认证完成度99.2%——"祖父的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沈棠的右臂齿轮突然加速旋转，皮肤下的血管亮起幽蓝纹路。芯片在她掌心发烫，表面浮现出他们十岁那年第一次在实验室相遇的全息投影。
林修远残存的光粒突然聚拢成模糊的人形，死死按住她正在金属化的手腕："芯片会启动最终协议！"他声音里的电子杂音越来越重，"我修改过的只是表层程序，核心指令始终是..."
地面裂开的瞬间，沈棠看清了芯片背面刻着的小字——那是她八岁高烧时，林修远偷偷用机械手指在她药瓶上刻过的同一行摩斯密码。地底升起的巨型机械臂突然悬停在她头顶，识别系统发出刺眼的红光扫描她完全化的右眼。
"别动！"她突然把芯片按进自己锁骨凹槽，金属皮肤顿时龟裂出蛛网般的血痕，"你忘了我们的契约是双向的？"
林修远的投影剧烈闪烁。二十七个不同年龄的沈棠影像从芯片里喷涌而出——五岁她咬住实验员的手腕时，十岁她把止痛剂偷换成生理盐水时，婚礼当天她调换了戒指里的纳米芯片...每个影像心口都跳动着与林修远相同的机械齿轮。
机械臂突然软化成了藤蔓。沈棠听到地底深处传来晶体碎裂的声音，就像当年林修远为她砸碎的第一管血清。她的血液正在溶解金属果实外壳，那些被封印的初代记忆顺着血管逆流而上——
原来最早的实验体，从来都不是林修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