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之钟

通风管道的金属网格在沈棠的膝盖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蜷缩在滤网后的阴影里,锁骨处的海棠痣突然灼烧般疼痛,皮肤下渗出淡红色汁液,在制服布料上晕开细小的珊瑚状痕迹。怀表躺在掌心,鎏金表盖映出她逐渐透明的指尖——分针每逆时针移动一格,食指的轮廓就模糊一分。

"沈小姐?"林公子的声音从管道下方渗进来,皮鞋跟敲击地板的节奏与怀表齿轮咬合声完美同步。他的手指抚过密码按键,金属触点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响。"管道里有老鼠呢。"

沈棠的呼吸凝在滤网前。菱形孔洞外,林公子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反光划过通风口时,她看清他虹膜里浮动的暗纹——那是祖父笔记里记载的"通灵者刻痕"。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表链像活蛇般缠她的手腕,将皮肤勒出与书中荆棘王冠完全相同的纹路。

管道深处传来纸张燃烧的焦味。沈棠转身时手肘撞到管壁,沉闷的回响惊动了滤网上的灰尘。那些颗粒悬浮着组成新的警告:"他在通过怀表看你"。锁骨处的灼痛突然加剧,海棠汁液滴落在怀表玻璃上,腐蚀出的孔洞显露出内部齿轮——某个精巧的弹簧装置正将分针推向十一点四十五分。

金属管壁毫无征兆地收缩。沈棠的肩胛骨撞上凸起的铆钉,铁锈味混着海棠的腥甜在口腔里漫开。管道像巨蟒的消化道般蠕动着挤压她的胸腔,肋骨发出危险的脆响。濒临昏厥的刹那,她无意识抓挠管壁的指甲缝里渗出血珠,与海棠汁液混合处冒出刺啦作响的白烟。

"祖父的钢笔......"沈棠在剧痛中突然想起镜中幻象。被腐蚀的管道裂开缝隙,她滚落进满是齿轮投影的维修室,怀表在撞击中弹开表盖。暗格里躺着片干枯的海棠叶,叶脉里凝固的血迹组成"1943.3.12"。

维修台抽屉自动滑开。黄铜工具排列成放射状,中央凹槽里躺着枚相同的鎏金怀表。两枚表在相距十厘米时突然悬浮,齿轮咬合声让整个房间的钟摆集体加速。沈棠伸手去抓祖父的怀表,透明化的右手却穿过了实体。

"当啷——"

金属碰撞声里,两枚怀表意外相触。维修室的煤油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有冰凉的液体漫过脚踝。沈棠低头看见1943年的墨绿色地毯,自己正站在记忆闪回中的祖父书房。煤油灯将年轻祖父伏案的背影投在墙纸上,那支镶蓝宝石的钢笔在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虚掩的门外传来林公子的脚步声。记忆中的他穿着1943年的西装三件套,袖扣折射的蓝光与钢笔帽完全一致。"沈教授,您要的《荆棘王冠》校样。"他递出文件时,左手小指不经意扫过墨水瓶。

祖父抬头时眼镜链轻微晃动。"小林啊,这段王冠铸造的描写......"他的钢笔突然漏墨,蓝黑色液体在稿纸上晕开成海棠叶的形状。林公子俯身递出手帕,西装前袋里的钢笔与祖父的调换了位置。

沈棠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冲向书桌却穿过虚影,眼睁睁看着祖父拿起被调换的钢笔。笔尖刺入太阳穴的瞬间,整个记忆场景剧烈震荡。垂死的祖父抓住窗台边的海棠盆栽,染血的手指将一片嫩叶塞进怀表暗格。

"找到......完整的......"祖父的瞳孔开始扩散时,怀表齿轮突然逆向转动。沈棠被甩回现实,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完全透明,维修室墙上的齿轮投影正扭曲成荆棘牢笼。祖父的怀表躺在地上,玻璃表面裂痕里渗出1943年的墨迹。

通风管道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林公子哼着《荆棘王冠》的旋律,某个沉重的金属工具正在凿开壁。"沈小姐,"他的声音裹挟着铁锈味的穿堂风,"夜莺开始唱第三段了。"

沈棠扑向工作台抓起螺丝刀,透明化的手指却让工具穿过了掌心。海棠汁液顺着大腿流到脚踝,在地面腐蚀出逃生路线的同时,怀表分针已经逆旋到十一点三十分。维修室的门把手开始转动,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将她的影子切成碎片。

"原来你在这里。"林公子的金丝眼镜出现在门缝里,镜片反光中浮现出祖父临终时的眼睛。他左手握着燃烧的《荆棘王冠》初版书,灰烬悬浮成沈棠完全透明化的轮廓。怀表突然发出最后一声咔嗒,分针停在十一点整的位置。

沈棠低头看见自己消失到手腕的右手,而林公子踏进房间的皮鞋尖,正踩在1943年祖父流血的影子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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