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泽趴在师傅怀里，用手抱住师傅，专注地一点一滴听着师傅讲那过去的事情。

从前那段艰难的岁月，充满血与泪的抗争史，一代又一代人的奋斗，才终于有了今天来之不易的自由。虞在讲述这一切时，即便知道这些苦难早已过去，却还是忍不住在讲到动情处时落下泪来。

那是指点他进步的前辈、是他并肩作战的友人、是和他血脉相连的族人啊！可惜现在。带领大家在废墟上重建海国的人，只剩下了他自己。

点点明珠落进船舱，泽被师傅充满悲哀的语气所打动，也跟着掉下小珍珠。

“可恨的空桑人！”他无法忍耐地大喊出声，心脏在激烈的情绪撞击下不断跳动，他的五官因为仇恨而扭曲，眼神也逐渐变得阴恻起来。

然而，听到孩子的心声，虞却不再继续将故事讲下去，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怀里的小人，某些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痛苦深切地从他的目光里传来，种种怜惜与关怀从他深湛的碧色双眸里溢出，最后沉重地落在泽的身上。

在师傅那样的注视下，泽止不住有些畏惧起来。

“师……师傅？”泽疑惑地问道。

“你恨空桑吗？”

师傅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很悲凉，也很沉重，泽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这么问，但他毫不犹豫地狠狠点下了头。

“恨！当然恨了！怎么能不恨空桑呢？我小时候整天被关在笼子里，像动物一样被人挑来挑去！他们不停用鞭子抽我们！和我一起的伙伴都……”泽大声控诉着自己在空桑遭遇的一切，哽咽着哭了起来。

不光是他，每一个经历过在陆上地狱一般的生活的鲛人，恐怕都不会说出“我不恨空桑人”这样的话来。

空桑对他们一族犯下的罪行，绝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讲得完的。那是先辈们用鲜血换来的自由，他凭什么去遗忘？这种仇恨深入骨髓，世世代代也不能忘记，然而，自己的遭遇不过是那个时代众多族人的缩影，有更多比他还要凄惨的族人，至少他活到了见到海国复生的那一天，而更多的人，至死都没能回到祖国，他们为了国家和同胞献出了一生，最后却只能葬身在异国他乡，成为一捧枯骨，掩埋在黄土之下。

“怎么能忘？凭什么要忘？就算是在空海和平相处的今天，空桑对过去的罪行只字不提，没有道歉，没有忏悔，从空桑流传过来的只言片语表明，空桑竟想极力抹杀过去的一切，他们在史书上污蔑海国，说鲛人是凶狠残忍的异族，活该被灭族灭国，傲慢的空桑人总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心，却不知这种言论有多么愚蠢……宵小鼠辈……他们总有一天会灭亡的！我们一定会……”

泽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过去那段被奴役的岁月是每个鲛人提也不能提的烙印，但凡沾上“空桑”二字，再好脾气的鲛人都要怒目圆睁，露出凶狠的目光，恨不能将空桑人剥皮抽筋，剖骨刮肉。

因为，那是每个鲛人心里最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