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

大船的烟囱发出“呜呜”的长鸣，那笙站在船头，远远地就能看见入口的地方有鲛人在指挥着同伴迅速登船，炎汐也是其中之一。

强烈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那笙只能把手搭在眼睛上方才能勉强视物。

就要走了啊。也不知下一次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了。

午后，人数终于清点完毕，大烟囱发出更响的声音，向所有的人发出离去的预示。

再见了，白璎姐姐。

那笙站在船舱的阴影地方，定定看向哀塔。那里，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窗口闪过。

白璎站在窗前，看着木兰舟缓缓驶离哀塔，向南方行去。她的衣裙在风里飞扬，好像一朵盛开的白蔷薇。

“苏摩，那笙她们回碧落海了。可怜你这个样子也不能回去，唉！”

白璎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门外有人喊道：“饭来了！”她便离开窗户，去拿每天一次的饭食。送饭的人从不和她有过多交流，送完饭，他会收走前一天的餐具，然后这一天就再不会来了。

白璎看着眼前粗糙的食物，摇了摇头。不吃这个也没有别的了。

过往的一幕幕仿佛还在昨天，然而她再睁眼时，世上已跃千年。往事历历在目，哀塔，长老，同样的地方，同样的身份，仿佛再世轮回，时空交叠，白璎还是那个白璎，长老却不是当年的那些长老。她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自己还是呆在哀塔里的那个白璎，而不是经历轮回，重归此地的白璎。

十七年的每一天，她都是在寂寞和黑暗中度过的。苏摩不能同她讲话，只有海浪在塔外吟哦。漫长的时间里，她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她对偶然路过在此地歇息的小鸟讲话，对清风，对明月讲话，不然，总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失去言语的能力。

黑暗会消磨掉人的心志。无论多么坚强的人，在漫长的孤独和寂寞的时光里也会发疯，如果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该是多么绝望？即使她固执地认为苏摩在陪着自己，也时常会觉得要是苏摩能同她讲一句话，哪怕一句，她也会激动地跳起来。

但这样的想法显然不可靠。于是她只能日复一日地自说自话。在黑暗里蛰伏着，等待着，希望有朝一日能冲破藩篱，离开这片让人失望的土地。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

自由近在眼前，她只要一步就能实现愿望了，然而，因为这些愚蠢的鲛人，她居然还困在这里！明明已经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她竟然还是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这不是笑话吗？

对面的三个人，啊……不！现在只剩两个人了。如果和她动手，他们将没有任何胜算，可是她却不能和他们打起来。

一种无比憋屈的烦闷感自心底升腾而出。白璎用阴恻的眼神打量着对方。如果打起来，这些人能在她手下走几招？十招？十五招？可就是面对这样的对手，她竟不能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如果真打起来，此事必不能善了，她就要面对更多没完没了的鲛人围追堵截……然后此生再不得安宁。想想就头大。

她只想安静地度此一生。最好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要再来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