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这祖宗,怎么那么难哄)
阳光穿过御花园的雕花木窗棂,在青砖上洒下斑驳光影。永琪与林大人、尔康三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讨论着手里的西北军报。林大人神色凝重,眉头拧成了个“川”字:“五阿哥,准噶尔部近来行动诡异,皇上给出限期三日,让咱们拿出应对之策。”
永琪微微点头,刚要开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小桂子提着食盒,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到了永琪面前,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主子!福晋让奴才给您送‘清心明目药汤’来了。”
尔康瞥见食盒里黑漆漆的药碗,像被点了笑穴,肩膀抖个不停。他慌忙抬手捂住嘴,憋得脸通红。
林大人瞧这情形,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目光在药碗和永琪之间打转:“这是……?怎么突然送药过来了,五阿哥身子不适?”
永琪生无可恋地接过药碗:“家法。”
尔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
小桂子战战兢兢地补充:“主子,这已经是今日第二碗了...福晋说午时还要送第三碗到吏部...”
“噗——”尔康笑得直拍永琪肩膀:“五阿哥,你这日子过得...哈哈哈...”
永琪仰头灌下苦药,整张脸皱成一团:“尔康!你再笑试试!”
林大人偷偷瞥了眼永琪,见他皱着眉头咽下汤药,心里的疑惑如同春日疯长的野草,愈发浓烈。他下意识地往永琪身边凑近半步,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嗫嚅道:“五阿哥,恕下官冒昧……听闻五福晋贤良淑德,可如今看来……”林大人话没说完,目光又忍不住瞟向一旁候着的小桂子,那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怎么感觉五阿哥您对福晋怕得厉害?”
永琪苦笑着摆了摆手,刚要开口,尔康像个没事人似的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打趣:“林大人,您这就有所不知了。五阿哥这哪是怕,分明是对五福晋情深义重,宠妻狂魔实至名归!”
永琪白了尔康一眼,正欲反驳,小桂子冷不丁往前半步,清了清嗓子:“回两位大人,福晋是真心疼主子。主子整日为朝廷大事操劳,福晋怕主子累坏了身子,才变着法儿地送滋补汤药。”
林大人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眉眼间那抹疑惑仍未消散。他偷瞧永琪的神色,见永琪一脸无奈,又隐隐透着几分甜蜜,这才试探着说:“如此看来,五福晋对五阿哥的关怀,当真是细致入微,旁人可比不了。”
话音刚落,尔康又在一旁憋着笑接话:“可不是嘛!这在咱们朋友圈里,都传为佳话了!”
永琪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两人一眼:“行了行了,别拿我打趣了,还是赶紧商量西北军报的事吧!”众人这才收住笑意,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军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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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正盛,炽热的阳光透过吏部雕花窗棂,在案牍上投下斑驳光影。永琪坐在堆满公文的案前,眉头紧锁,手中毛笔不时在纸上游走。
小桂子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描金托盘,托盘上的药碗里升腾起袅袅热气。
“主子……”
“放着吧。”永琪揉着太阳穴,刚要喝—
“五阿哥!”尔泰像一阵旋风般闯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一份兵部急报,“大事不好!兵部……咦?正好渴得嗓子冒烟了!”话还没说完,他一眼瞥见案上的药碗,不由分说,端起来就猛灌一大口。
“别——”永琪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噗!”尔泰直接喷了出来,脸都绿了:“五阿哥!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永琪生无可恋:“这是...爱心补汤。”
尔泰苦得直跳脚:“这分明是毒药!谁家爱心长这样?!”
这时,小桂子怯生生地向前半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回尔泰少爷,这是福晋特意请胡太医开的方子,说主子公务繁忙,喝了能提神醒脑……”
“五福晋?!”尔泰眼睛瞪得滚圆,突然像想起什么,迅速凑到永琪身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我哥说昨儿福晋在漱芳斋大发雷霆,把宫女太监吓得不轻。该不会是因为你陪欣荣出宫探病,福晋这是在变相惩罚你吧?”
永琪一个眼刀甩过去:“闭嘴!”
尔泰立刻后退三步,举手投降:“明白明白!我这就去给您找蜜饯!”说完逃也似地跑了。
永琪看着桌上剩下的半碗药,叹了口气,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小桂子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晚膳...”
“备些云儿爱吃的。”永琪揉着发苦的舌头,“再去买...二十串糖葫芦。”
小桂子咽了咽口水:“那今晚...”
永琪望天长叹:“看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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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声声,暑气蒸腾。
潇云身着月白杭绸褙子,外罩藕荷色纱衣,斜倚在湘妃竹凉榻上。手中绘着并蒂莲的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出的微风撩动她鬓边的碎发。明月垂手站在一旁,声音清脆,绘声绘色地禀报着今日五阿哥在吏部的“遭遇”。
“福晋,今日主子在吏部忙着批公文,小桂子按您吩咐送药过去。正巧有位少爷闯进去,大概是渴急了,端起药碗就喝。结果呀,当场就吐了出来,还叫嚷着这汤苦得能毒死人……”
潇云红唇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胡太医的方子,自然是'良药苦口'。”
小翠在一旁偷笑:“主子爷现在怕是连舌头都是苦的。”
潇云轻哼一声:“活该。”
宫门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有赏——”
刹那间,景阳宫的气氛陡然一肃。潇云连忙起身,整理好衣衫,率领一众宫女太监快步迎到殿外。就见路公公身着蟒纹宫服,手捧鎏金托盘,迈着四方步缓缓走来。托盘上,明黄缎子衬着一支羊脂玉簪,玉簪在余晖中泛着温润光泽,簪头雕琢的并蒂莲栩栩如生,似要绽放。
路公公清了清嗓子,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福晋贤良淑德,心系五阿哥,操持府中事务不辞辛劳。朕心甚慰,特赐上等羊脂玉簪一副,望尔等夫妻和睦,为皇室表率。钦此!”
潇云恭敬地跪地谢恩:“潇云叩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双手接过玉簪。站起身“有劳路公公跑这一趟,请公公代我向皇阿玛致谢,潇云定不负皇阿玛期许,与五阿哥携手同心。”
李公公笑眯眯地应下,又寒暄几句,便领着小太监离去。
小翠眨眨眼,打趣道:“皇上也觉得主子爷该被教训,这才特意赏簪,给福晋撑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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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银,轻柔地洒在景阳宫的琉璃瓦上,永琪提着精心挑选的桂花糖糕、蜜饯果子,甚至还有一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满怀期待地回到景阳宫。
小桂子战战兢兢地捧着一碗新熬的药汤:“主子,福晋说......”
“知道了。”永琪认命地接过,一饮而尽,苦得直打颤。
永琪轻轻叩了叩寝殿的门,柔声唤道:
“云儿?我带了西街最甜的零嘴儿,你开开门?”
里头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永琪不死心,又敲了敲:“云儿,我知道错了,你总得给我个赔罪的机会吧?”
这时,明月从偏殿走出来,福了福身,低声道:“主子,福晋说了,今晚您还是睡书房。”
永琪一愣:“不是,我都买糖回来了,怎么还……”
明月无奈:“福晋说,糖留下,人不必进了”
永琪:"……"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挣扎:“那药我也喝一天了,糖也买了,她还要怎样?”
明月小声道:“福晋还说……‘若是真心认错,就不会觉得一碗药、一包糖就能打发她’。”
永琪扶额,长叹一口气:“这丫头,气性怎么这么大……”
永琪垂头丧气地走进书房,只见——
竹席上撒满了豌豆,枕头下压着几块碎核桃,连茶壶里装的都是......黄连水?
小桂子不忍直视:“主子,要不奴才去求求......”
“不必!”永琪一咬牙,直接翻身上了房顶,躺在瓦片上望着星空叹气。
“这祖宗,怎么这么难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