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臣冤枉啊)
暮色像是被打翻的墨水瓶,一点一点将天空染透。景阳宫膳厅中,烛火早已被点亮,暖黄的光芒在窗棂间摇曳,桌上的菜肴丰盛得如同春日盛景。热气裹挟着四溢的香气。
平日里,永琪总会尽量赶回景阳宫与潇云用膳。近来,永琪却愈发忙碌,身影似被琐事纠缠,归家时夜色常已深沉。接连多日,景阳宫膳厅的烛火下,都只有她形单影只的轮廓。
潇云正慵懒的靠着椅背,小翠走来福身禀道:“福晋,五阿哥差人传话,今儿个公务缠身,无法回来用晚膳。还特意叮嘱福晋,莫要饿了身子,定要好好用膳。”
“哼!别人娶媳妇,他也娶媳妇。我这倒好,被他娶进家门,连顿晚膳都捞不着。整天忙忙忙,忙得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翠察言观色,笑着劝道:“福晋,五阿哥虽然没回来,但他心里可一直时时刻刻记挂着您呢。您要是不好好用膳,五阿哥知道了,肯定会担心的。今日有您爱喝的鲫鱼汤呢”
“罢了,你们陪我一起用膳吧,一人吃饭怪冷清的,食之无味。”
“奴婢/奴才不敢”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今日你们主子不在,我就是景阳宫最大的!”
众人瞬间面面相觑,殿内静谧得连烛火燃烧的簌簌声都清晰可闻。正当大家不知所措时,潇云清脆的声音响起:“还愣着干嘛,再不坐下来,我可真生气了。”话一出,众人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在他们看来,这远比挨一顿板子更令人胆战心惊,毕竟逾越礼制陪主子用餐,稍有差池,便是大祸临头。
“罢了罢了,明月扶我去更衣沐浴”
“福晋,福晋你不能不用膳啊,福晋!”一众奴才纷纷跪下哀求。
“都起来吧,五阿哥不在景阳宫,你们就当陪我吃饭解解闷,又不是打你们板子,那么害怕干嘛”
明月笑意盈盈地说:“福晋要大家一起吃,大家就开开心心的坐下来吃饭,要不然啊,这福晋不吃,五阿哥知晓了,大家就要挨板子的了”
整个景阳宫,乃至整个皇宫,谁不知道五阿哥宠妻如命,倘若福晋稍后差池,那脑袋可别想稳稳当当呆在脖子上了。你望望我,我瞧瞧你,这和福晋一起用膳,顶多挨罚几下,可比同时招惹两个主子生气划算。最终还是一同纷纷坐下与潇云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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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不见底,整座景阳宫被静谧笼罩,唯有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永琪轻手轻脚推开寝室门,月光如水,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寝室的床榻上。永琪蹑手蹑脚走近,见锦被滑落,便轻轻拾起,为她掖好被角,宠溺的低语:“我娘子就是全天下最美的。”他俯下身,在潇云额头落下一个轻吻,转身带上房门,身影消失在书房的方向。
忽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永琪警觉地抬头,手已按在佩剑上:"谁?"
一个黑影翻窗而入,竟是暗卫玄霄,玄霄单膝跪地,低声道:“主子,和珅今日傍晚秘密召见了几个江南来的盐商,恐怕已经起了疑心。"
永琪薄唇一勾,冷笑出声,声音仿若裹挟着冰碴:“呵,终究是沉不住气了。无妨,明日局势如何,自会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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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尚未完全穿透夜幕,景阳宫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在昏暗的烛光下,小桂子伺候着永琪换上朝服。那朝服上精致的刺绣,在烛光摇曳下闪烁着微光,却映照着他略显疲惫但依旧坚毅的脸庞。
潇云还在睡梦中,恬静的面容在锦被的映衬下愈发娇美。永琪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凝视着她的睡颜,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他俯下身,在潇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轻声呢喃:“娘子,我去上朝了,今晚回来与你用膳”,声音轻得如同怕惊扰了这一室宁静。
乾清宫内气氛凝重。永琪手持奏折,昂首出列:"儿臣有本要奏!"
乾隆帝微微颔首:"讲。"
永琪目光如炬,直视站在对面的和珅:"儿臣奉旨查办江南盐税,发现三州盐税亏空高达三百万两。经查实,此乃和珅指使门人私贩官盐所致!"
和珅面色不变,从容出列:"皇上明鉴,五阿哥此言纯属污蔑。江南盐税历年账目清晰,何来亏空之说?"
永琪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账册:"和大人请看,这是扬州盐运使亲笔所记暗账,上面清楚记载每笔赃银去向,最后都汇入了和大人的私库!"
和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镇定道:"这必是有人伪造!五阿哥年轻气盛,恐是受人蒙蔽。"
军机大臣刘墉突然出列:"皇上,老臣近日也收到密报,江南百姓因盐价暴涨民不聊生,此事确需彻查!"
和珅厉声道:"刘大人!无凭无据,岂可血口喷人?"
永琪步步紧逼:"那请问和大人,去年腊月十八,为何有五十万两官银从扬州盐库转入您名下钱庄?"
和珅额头渗出细汗:"这...这是正常的盐税调拨!"
"调拨?"永琪冷笑,"那为何户部并无相关记录?为何这笔银子最后变成了您在苏州的园林?"
和珅恼羞成怒:"五阿哥!您这是刻意针对老臣!皇上,臣一片忠心..."
乾隆帝突然拍案:"够了!"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永琪乘胜追击:"皇阿玛,儿臣还有人证。扬州盐运使已在殿外候旨,他可当面指证和珅罪行!"
和珅闻言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两步:"你...你..."
乾隆帝目光冰冷:"和珅,你还有何话说?"
和珅扑通跪地:"皇上明鉴!臣...臣冤枉啊!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乾隆帝缓缓从龙椅上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他目光如刀,直刺跪伏在地的和珅:"和珅,朕待你不薄,你却敢在盐税上动手脚?"
和珅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金砖地上,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皇上明鉴啊!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这...这定是有奸人构陷于臣!"他的声音发颤,往日油滑的语调此刻透着几分真实的惊惶。
永琪手持账册,向前一步:"皇阿玛,这些账册上每一笔赃银的去向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他翻开其中一页,指尖点在一处朱红印记上:"这是扬州盐运使的亲笔画押,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孝敬中堂大人'六字。和大人,你作何解释?"
和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五阿哥!这些画押必是严刑逼供所得!"他转向乾隆,声泪俱下:"皇上,老臣跟随您二十余载,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这分明是..."
"够了!"乾隆帝突然暴喝,一掌拍在御案上。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倒一片。皇帝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和珅的手指微微发抖:"朕亲眼看着你从銮仪卫做起,一步步提拔你到军机处,你就是这般报答朕的?"
“皇上!老臣冤枉啊!定是有人眼红臣得蒙圣宠..."
乾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帝王威仪:"传旨,即日起由五阿哥永琪、军机大臣刘墉共同查办江南盐税一案。和珅,你近日劳心劳力,暂且回府休养吧。"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和珅面如土色,跪地谢恩时,袖中的手却攥得发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