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谷”（五）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打破了沙滩尽头的死寂。
众人缓缓转身，瞳孔微缩。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少年正站在礁石边缘，赤足踩在碎裂的贝壳上，仿佛刚从海底浮出。他有着一张精致到近乎不真实的脸庞，唇角挂着一抹天真又危险的笑容，像是看透一切却仍愿意靠近你耳边低语。
“你们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撒娇般的尾音，像是孩童对最亲近之人的依赖，却又藏着一丝令人不安的蛊惑力，“我等了好久哦。”
空气骤然凝滞。
白霄眯起眼，手指已经摸向口袋里的硬币，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故旭。”
那少年眨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知道我的名字呢～”
木柯轻轻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江池野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耳机上的毛绒猴装饰无风自动，似乎也在抗拒这股无形的情绪波动。
“别看他。”袁清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闭上眼睛听我说话，不然会被影响。”
她的话音刚落，一股温暖而柔软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像是有人在轻抚你的背脊，告诉你“没关系”，“你可以放下一切”。
虞衡原本紧绷的肌肉忽然松懈，眼神变得恍惚；萧羽的眼眶泛红，像是被某种深埋心底的情绪击中；就连陆渊也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真是温柔的感觉吧？”故旭歪头笑着，声音像蜜糖般流淌进每个人的心底，“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想和你们做朋友而已。”
白霄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直视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真实存在的人。那是不属于人类的眼神，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的只属于神明的眼神。
他猛地掏出一枚硬币，在指尖快速旋转了一下，然后掷向空中。银光划过，精准地落在故旭脚边。
“我想买点时间。”白霄淡淡开口。
故旭怔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甜了：“你想买通我的玩偶？真有趣。”
他抬起手，一只布偶熊从虚空中浮现出来，圆润的脸庞上嵌着两颗漆黑的纽扣眼睛，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看起来可爱极了……但那种笑容太过僵硬，甚至带着几分诡异。
“它不吃硬币哦。”故旭蹲下来，轻轻抚摸布偶熊的脑袋，声音轻柔，“它只吃……情绪。”
话音未落，那只布偶熊突然张开嘴，一口将硬币吞下。紧接着，它的眼睛亮起猩红光芒，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
“糟了！”江池野低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扭曲。白霄感到胸口一闷，视线开始模糊，四肢沉重得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缠住。
“快醒过来！”澜秋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手中婚戒锁链闪烁起微弱的蓝光，一道冷冽的能量波扩散开来，瞬间撕裂了那层迷幻的氛围。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倒退几步，警惕地看向故旭。
“你有点过分了。”澜秋冷冷地说。
故旭的表情依旧甜美，但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我只是想让你们开心一点嘛……难道不好吗？”
“你不是他。”白霄开口，声音冷静而坚定。
故旭的笑容顿了一下。
“你说谁？”他歪头问，语气里多了几分试探。
“故言。”白霄继续道，“无论你怎么模仿，都做不到真正的温柔。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悲伤。”
空气中的温度骤降。
故旭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难以形容的空洞。下一秒，他的身形忽然扭曲变形，皮肤之下浮现出复杂的纹路，如同古老符文在流动。
“那……”他喃喃自语，声音忽远忽近，“如果我变成他呢？”
光影在他身上流转，轮廓逐渐拉长，发色变浅，连那双眼睛也变得熟悉起来——是故言的模样。
“你们真的想救我吗？”他轻声问，声音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陆渊的身体猛然一震，呼吸变得急促。澜秋的锁链再次共鸣，发出嗡鸣声，仿佛在抗拒什么。
“别信。”白霄沉声道，语气不容反驳，“这是假的。”
“为什么？”故旭——或者说“故言”的幻象——歪头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解，“你不希望我回来吗？”
“因为……”白霄缓缓走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真正的他，不会问这个问题。”
空气凝固了一瞬。
“呵。”故旭笑了，笑容恢复了最初的天真与残忍，“你很有趣呢。”
他抬手，锁链忽然剧烈震动，像是要挣脱束缚。澜秋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握住锁链两端。
“快走！”他对其他人喊。
白霄没有犹豫，迅速拉住袁清的手腕，低声念出几句古老的音节。那声音像是某种咒语，竟短暂压制了故旭的情绪波动。
“出口在那边！”袁清指着左侧的一条通道，毒粉标记的空气流动轨迹清晰可见。
虞衡立刻背起体力耗尽的萧羽，江池野断后，几人迅速朝通道奔去。
身后传来故旭轻柔的笑声：“下次见面，我会准备更好的礼物哦～”
他们没有回头。
直到冲入通道深处，那股压迫感才逐渐消散。众人靠墙喘息，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刚才……差点就输了。”江池野低声说。
“他是在试探我们。”白霄摸着口袋，里面只剩最后一枚硬币，“也是在测试我们的弱点。”
“可他为什么要伪装成故言？”萧羽虚弱地问。
没人回答。
只有袁清，她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听见了什么。
远处，通道墙壁上隐约浮现出几个字迹，若隐若现，仿佛从未存在过。
【故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