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少歌85
叶鼎之跪在树下，正对着树干，低着头，已经整整四个时辰。
雨生魔在他身后打坐，日光缓缓浮现，落在天边，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一动不动的身影身上。
他移开目光，淡淡开口，“如果是如今的你，你会是什么模样……”
他低垂眼眸，声音很是沙哑，“我会跟着琅琊王……”
“他身份合适，手握重兵，江湖上朋友众多，百姓爱戴，我只能忍，一百多条人命，我可以忍下来，一直忍到找到机会报仇……”
雨生魔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开始你就是这么想的，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准备面对那一天……”
“只是，造化弄人。”雨生魔一脚踹上他肩膀，叶鼎之倒在地上，双腿发麻，他瞳孔涣散，看着慢慢散开的迷雾，有些失神。
“师父，如果馒头出事，你会怎么做？我会怎么做？”他喃喃自语着，雨生魔转过身，淡淡地看着前方，“馒头比你聪明，她不会出事，就算出事，她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怕任何人任何事……”
“她的软肋只有那些娃娃和我们，可她不一样，她不怕死，她在哪里都是自由的，即便是乞讨，她都会开开心心地编着手链，被关起来，她都会想着找些竹子做工……”
“她跟你不一样，她并不觉得自己可怜，要死就死，要活就是活，要杀人就杀人，她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被威胁……”
“如果哪一天她在意的朋友死了，我觉得，她会跟着死去，就是这样简单。”雨生魔轻声开口，“怎么？你忘了，曾经她跟你约定的话吗？”
叶鼎之摇头，他闭了闭眼睛，“是啊，我没忘，师父没忘，馒头没忘，可是……”
“很奇怪，有的人忘了……”他叹了一口气，“有的人忘了啊……”
雨生魔沉默了片刻，背着手，“行了，起来吧，回去了，我们没有什么心思去跟官员打交道，萧羽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我打算看着他，你就跟着馒头走吧……”
“护送那个孩子……”
“馒头能保护好自己，你还是想想自己吧，总有一天，那个孩子会知道的……”雨生魔目光落在前方，“我孑然一身，没有什么牵挂，倒是因为你，有了一个又一个放不下的……”
叶鼎之沉默，他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人，“师父，你何时喜欢上馒头的……”
雨生魔握紧手中的剑，抿了抿唇，他抬起头，看着上方缓缓变亮的天色，“我不知道……”
“她只是，很突然地看到了我，我也习惯了跟着她……”
“她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她很特别，也很可怜，她脏兮兮的，邋里邋遢的，笨笨的，可是她就是这样的鲜活……”
“她看起来会让人担心，可是，好像她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也把大家保护得很好……”
“她好像有很多的爱，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好像不缺爱，其实很还是会在意其他人对她的看法……”
“我不知道，如果她曾经好好地长大，没有受伤，会不会比现在更加聪慧呢？成为一个绝世的佳人，流传千古……”
“后来，我又觉得，她这样就很好了，自由自在，不受约束，又能保护好自己，开开心心的，比什么毫无意义的绝世美人名头更有用……”
“你问我，何时喜欢她的，不如说，我爱她，我很在意她，可是这种在意和爱意，她并不需要……”雨生魔目光很平和，“这种爱，我姑且理解为，一看到她笑，便觉得欢喜，见到她开心，就觉得此生很幸福……”
“我现在不敢跟着她反着来了，就怕她信以为真，丢下我，不要我了……”雨生魔轻笑一声，“这种爱，是日积月累的，很平淡，没有什么轰轰烈烈……”
“就是这样，看着她，滋生出来的细水流长，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我能体会到以前体会不到的酸甜苦辣，可又像酒，浓稠，不舍得吃，只想留着慢慢品尝，留到年老时，抱着醇厚的酒，落入棺材里，与此长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