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

君宫完全没有料到,他日思夜想的重逢竟然会变成了这样。

这里是西岚未曾有过的寒冬。

根据长老们的推测以及中原的情报,君宫打算的是先去离北,找离北王商议,随后才是沈泽川。

他想要见到唐倾晚。

君宫伏在马背上,铁甲覆身。胯下战马喷出的白气在鬃毛上结成了霜,铁蹄踏碎坚冰,溅起的雪粒打在面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啪!”一声不小的脆响从侧前方炸开

回音涌进了他们的耳里。

君宫:吁——

君宫勒马,跟着的队伍同样停下了奔腾。

伊瑞克:方才的声音——

这样的爆破声响…在中原这一带,可不该出现啊。

君宫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位,那个声音在他们听来不算震耳,但那是因为与声源隔着些距离,而在场的各位都大概能够估算出真正的声响,才觉着奇怪。

中原这里不该出现他们西岚的武器。

可是方才的声音,只有可能是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

君宫捏着缰绳的手一紧,沉闷的声音从头盔里穿来

君宫:改变原有路线,过去看看

说罢,他便率先改变方向朝声源处奔去

远处山峦如铁铸的狼牙,咬住灰白的天际线。

雪开始下大了

君宫能够感受到碰碰直跳的心脏,他回忆起在阒都的时候,他曾给过唐倾晚一个捉弄人的小玩意儿,只要让其发生剧烈碰撞,就可以引爆,除了声音巨大,没有什么杀伤力。

本来也只是拿来给人玩玩儿,君宫那会儿猜测这东西八成会被用在萧驰野的身上。

如果…真的是那个东西发出的声音,在这个地方引爆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雪崩。

血液在耳膜里轰鸣,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着,节奏快得近乎失控,君宫感觉太阳穴突突作响,连呼吸都被这狂乱的韵律牵着走。

千万,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

这里的积雪不再洁白,而是浸透了硝烟与铁锈的污浊颜色,像一块被揉烂的脏纱布胡乱铺展。

朔风卷着血腥气,在狼藉的雪野上打着旋。

路上遇到了个仰面倒在雪地的人,他仰面倒在雪地里,眼睛还睁着,只是蒙上了一层粘稠的、灰翳般的薄膜。手掌齐腕而断,切口处凝结着暗红的冰碴。胸膛像是被某种巨力重击过,整个凹陷下去,碎裂的骨骼在冻僵的皮肉下呈现出一种怪异扭曲的轮廓。

君宫只是扫了一眼,心里感觉不舒服

马跑出十步,他才想起来,是唐倾晚身边的那个小子

比他主子还穷,却一样有骨气

他记得,这人叫沐清。

马匹奔驰的速度太快,当时竟全然未曾察觉。可此刻,一种滞后的心悸却猛地攫住了君宫

君宫降低了速度,吩咐一旁的人。

君宫:刚才的尸体,带人把他收好

伊瑞克:是

伊瑞克没有多问,这情况,这人八成是君宫认识的,而且应该就是唐倾晚身边的人。接到命令后便带着两人脱离队伍。

在雪明显比来的路上的雪厚,他们前进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君宫停下了马匹,虽然因为头盔看不见神色,但感觉明显愣住了。

弓梢上精心缠绕的牛筋早冻成惨白的冰丝,积雪掩去了它大半的躯干,只留下一段冷硬的弧,弦丝深陷在冰雪里。

君宫翻身下马,身旁的杰斯看到了紧随其后。

只见君宫蹲下抹去部分积雪,将那把弓拿了出来

杰斯:这弓…

杰斯显然也认识这把弓的主人是谁。

这是唐倾晚的上弦月

这把弓是戚竹音送给唐倾晚的,唐倾晚向来宝贝得很

君宫握着弓的手有些颤抖,忽觉一股寒气自指尖溯流而上,直抵心脏。那寒气并非自外而入,倒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涌出,先是一丝,继而一股,终成滔天巨浪,霎时淹没了五脏六腑。心跳先是狂擂,几乎要破胸而出,继而却缓下来,一声,一声,慢得骇人,慢得像是要永远停驻在这冰点。血也凝了,不再奔流,只在脉管里滞涩地蠕动,如半冻的泥浆。

君宫:找…

杰斯:分散开!用最快速度把人找出来

他们一路赶来,见到了好几具尸体,甚至有个别没了头颅,或者说,是被砸了个粉碎。

这场雪崩是由唐倾晚引起的,当时的情况怕是不能够用糟糕来形容了。

面对绝望的孤注一掷

当时的唐倾晚已经没有办法了。

但是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落于敌手?即便他没了生的可能,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拉敌人下地狱。

最后挖到人的是君宫,那只戴着白玉扳指的手出现在眼前,那只手的指尖已经有些青紫

不远处的杰斯看到挖的速度变得急切的君宫后,转身叫到

杰斯:人在这里!

君宫将那些碍事的雪渐渐挖走,随着雪带了些干涸的红色。先前那吞噬一切的、死寂的冰冷瞬间被一种更可怕的东西取代——一种焚心蚀骨的焦灼和足以压垮灵魂的恐惧。希望和绝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撕扯着君宫。

君宫:(拜托了…)

君宫:(玉行哥哥…)

君宫:(求你了…马上马上就没事了)

在把人彻底挖出来过后,君宫抹去对方身上的被血染红的雪。距离上一次见面,唐倾晚瘦了很多,皮肤是一种没有生气的、透明的青白色,长长的睫毛上结满了细小的霜晶,嘴唇泛着紫。

指尖颤抖着压上他颈侧的动脉,全身的感知都凝聚在那一点上。在蔓延的绝望几乎要将君宫冻僵时,极其微弱,缓慢,但确实存在了一下搏动,在君宫还没有确定时,指尖再次传来了微弱的搏动,像是一颗被深埋地底、即将熄灭的种子,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一次颤动。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君宫彻底淹没。君宫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把人搂紧了,他几乎感受不到人的温度,身子发抖,他眼前湿热,喉咙发紧,如今竟说不出话了。

卡斯帕命人把备着的衣物快点取来时,马匹的奔腾声显得格外突兀。

是赶过来的萧驰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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