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电梯镜鬼次声波
星耀传媒大厦的电梯间，像一个被过度消毒的金属囚笼，镶嵌在冰冷的钢筋混凝土结构深处。惨白得毫无生气的LED灯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均匀地涂抹在光滑如镜的金属墙壁和紧闭的电梯门上，反射出无数个模糊扭曲的倒影，更添几分令人不安的虚幻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顽强地与电梯缆绳摩擦产生的、淡淡的金属粉尘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年纸张霉变的陈旧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隐隐作呕的压抑氛围。自从接连三位当红主播在这栋大楼里离奇出事，尤其是最后一位小张在电梯里遭遇“镜中红衣女鬼”的恐怖事件后，这里的员工们仿佛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契约，宁可气喘吁吁地爬十几层楼梯，也绝不在深夜时分独自踏入这方狭小的金属空间。
此刻，这片弥漫着恐惧的寂静被打破。苏晚晚和程诺并肩站在那部被指认为“凶梯”的银色门前，两人的影子在光洁的墙壁上拉得细长。苏晚晚颈间那枚古董罗盘吊坠，正持续发出一种低沉、压抑的嗡鸣，不再是之前尖锐的警报，而更像是一种沉闷的、持续的、如同心脏在胸腔深处被无形重物压迫时的搏动。每一次微弱的震动，都通过锁骨清晰地传递到她的神经末梢，无声地警告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巨大压力。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面前光可鉴人、如同深渊入口般的电梯内壁镜面，试图从那冰冷的反射中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痕迹。
林小雅则半蹲在电梯间角落的弱电井旁，粉蓝色的发梢随着她专注的动作轻轻晃动。她面前摊开着一个便携式工具箱，手指正灵巧地在一个连接着高分辨率平板电脑的复杂探测器上飞快操作着。探测器前端的多频谱感应探头，如同敏锐的电子触角，正对着电梯门和轿厢的方向，无声地扫描着无形的波动。
旁边，一位穿着西装、脸色苍白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中年男人，正是负责协调此事的行政主管。他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眼神躲闪地指着面前的电梯，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就是…就是这部电梯…」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张…就是第三个出事的主播…他…他被送走前，神志不清地念叨着…说在里面…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穿红衣服、长头发的女人…」主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恐惧的尖利，「…她说要拉他下去陪她！还…还掐他脖子！」
他描述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寂静的空气里。苏晚晚能感觉到罗盘的震动似乎又沉重了一分，那嗡鸣仿佛在应和着主管话语中残留的恐惧余韵。
「低频次声波，稳定在17.5赫兹左右，」林小雅盯着平板屏幕上瀑布般滚动的波形数据和不断跳动的数值，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粉色的指甲在屏幕上某个峰值区域用力点了点，「强度不算特别高，但胜在持续释放，像苍蝇一样嗡嗡个不停。这玩意儿可阴毒了，知道吗？」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专业而凝重的光，「17.5赫兹，刚好接近人体内脏的自然共振频率！它能悄无声息地穿透电梯厢体，在里面引起器官的轻微共振，时间稍长点，就能让人恶心、心悸、极度恐慌，甚至…」她顿了顿，语气加重，「诱发极其真实的幻觉。感觉像鬼压床，或者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完全合情合理。」她将平板转向苏晚晚和程诺，屏幕上清晰的波峰图直观地展示着那无形的杀手。「源头定位…在电梯井上方，轿厢顶部区域！」她抬手指了指电梯门上方黑洞洞的电梯井入口。
程诺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一闪，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立刻掏出手机，用简洁、不容置疑的语气联系了大厦物业的工程部负责人。很快，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这部被诅咒的电梯被强制停运，安全锁死。厚重的金属门在液压装置的驱动下缓缓滑开，露出内部冰冷、狭小的空间，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金属粉尘的气味似乎更浓烈了。工程人员迅速赶到，在程诺的指挥下，熟练地卸下电梯轿厢顶部的检修盖板。
随着盖板被移开，一股混杂着机油味、尘埃味和更深一层难以名状阴冷气息的气流，从上方黑黢黢的电梯井道里涌了下来。程诺活动了一下手腕，动作矫健得如同训练有素的特种兵，抓住轿厢边缘的凸起，一个利落的引体向上，整个人便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那狭窄、黑暗的轿厢顶部空间。微弱的光线从检修口透入，勾勒出他弓身探查的剪影。
苏晚晚站在轿厢门口，仰头望着上方那片未知的黑暗，心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颈间的罗盘嗡鸣似乎也随着她的紧张而变得急促起来。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伴随着电梯井深处传来的、程诺翻动东西的细微金属碰撞声和尘埃簌簌落下的声音。空气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
终于，程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检修口。他动作利落地落下，稳稳站在轿厢地板上，灰尘在他深色的西装外套上留下了几道浅痕。他摊开双手，掌心赫然托着两样东西。
左手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哑光黑色的金属方盒，外壳冰冷坚硬，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几个细小的散热孔。此刻，这个盒子还在他掌心持续地、微弱地震动着，发出一种几乎听不见、却能让人后槽牙发酸的极低频嗡鸣。右手则捏着一个手指粗细、密封性极好的微型玻璃瓶，瓶底残留着一层极其稀薄、在惨白灯光下泛着诡异水银光泽的银色液滴，像凝固的眼泪。
「找到了。」程诺的声音依旧冷静平稳，如同在汇报一项常规工作，「一个特制的次声波发射器，伪装成不起眼的备用电池组模块，通过磁吸方式固定在轿厢顶部横梁上，电力由电梯自身的备用线路窃取。旁边这个，」他晃了晃右手的玻璃瓶，「是配套的微型缓释破裂装置，设计非常精巧。它缓慢地、持续地释放出高纯度的汞蒸气。汞蒸气本身无色无味，但在特定光谱的光线下——比如我们电梯里常用的这种冷白LED灯——会产生极其微弱的折射扭曲效果。」
他走到电梯内壁光洁的镜面前，指着那冰冷的镜面：「当人长时间处于次声波造成的眩晕、恶心和极度恐慌状态下，精神高度紧张，视觉本身就容易出现偏差。再加上汞蒸气在特定光线下造成的微弱视觉扭曲叠加…」程诺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主管，「足够让一个精神濒临崩溃的人，在这面镜子里，看到他内心最恐惧的‘东西’了。红衣女鬼？不过是恐惧在科学手段催化下的投影罢了。」
科学驱邪，又一次精准地找到了“鬼”的藏身之所。
然而，就在众人心头微松一口气，主管更是如释重负地抹着额头的冷汗时，苏晚晚的目光，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下意识地扫过电梯轿厢顶盖被掀开后露出的那个小小的、黑洞洞的监控摄像头镜头。
就在她的视线掠过镜头的刹那！
一抹极其短暂、极其模糊、如同信号干扰般闪烁了一帧的暗红色残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小小的、冰冷的玻璃镜片上！那颜色…像极了凝固的、陈年的血。那形状…像是一角华美却陈旧的、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旗袍下摆！
快！快到如同视网膜上的错觉，快到思维都来不及捕捉！仅仅是惊鸿一瞥的残影，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和怨毒，瞬间攫住了苏晚晚的心脏！
「！」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本能地转头，目光急迫地投向电梯间入口的方向——傅临渊不知何时竟也来到了现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倚在入口处的金属门框旁，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猎豹。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沉沉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紧紧盯着程诺手中那个还在微微震动的黑色金属盒和残留着汞滴的玻璃瓶。他的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过于冷峻。
但让苏晚晚瞳孔骤然收缩的，是傅临渊西装外套内侧，靠近左胸口心脏位置的地方！
就在她目光扫过的瞬间，那里似乎…极其微弱地、极其短暂地…透出了一丝暗沉如凝固血液般的、不祥的红光！
那红光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余烬，在深色西装的布料下只闪现了不到零点一秒，便彻底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快得连苏晚晚自己都怀疑是不是高度紧张下的眼花。
然而，颈间罗盘吊坠骤然加剧的、如同警报般的剧烈震动，以及心底瞬间涌起的强烈心悸感，都在疯狂地提醒着她——那不是错觉！
傅临渊贴身佩戴的护身符…刚才，在示警？！是针对那个次声波发生器？还是…针对那惊鸿一瞥的旗袍残影？或者…是针对更深层、更危险的东西？
一股比电梯井里的寒意更刺骨的冰冷，顺着苏晚晚的脊椎悄然爬升。刚刚驱散的迷雾，仿佛又凝聚成了更庞大、更诡谲的阴影，无声地笼罩下来。傅临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深沉的目光缓缓从证物上移开，转向了她。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那深潭般的眼眸里，平静无波，却让苏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科学解释了镜中鬼影。但人心深处的恐惧，以及那隐藏在护身符红光下的秘密，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