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玫瑰血缘

冰冷的电子屏幕光映在顾然汐脸上,将她原本明媚的五官切割得棱角锋利,甚至有些狰狞。指尖划过的每一页加密文档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瞳孔深处。那些冰冷的数据、残酷的图片——代号“秋星染”,后来更名为“秋姜”的实验体记录,像地狱画卷般在她眼前徐徐展开。每一次神经电位过载的峰值都像一声凄厉的尖叫;每一帧注射后肌肉痉挛的影像,都定格着无声的绝望。它们彻底撕碎了吴彦清那个完美未婚夫、温文尔雅Alpha的假面,露出底下扭曲腐朽的怪物骨架。

“吴彦清…” 她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带着血腥味,字字泣血。指尖陷入掌心柔软的肉里,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白痕,又迅速被涌上的血色淹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作呕。不是为了自己错付的信任,而是为了那些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被碾碎的生命。

夜风裹挟着秋末的寒气,刀子般刮过她裸露的脸颊和脖颈,却吹不灭心头那把熊熊燃烧的火焰。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几次瞥向后座这个脸色惨白、嘴唇紧抿、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戾气的漂亮Omega乘客,终究没敢搭一句话。车轮碾过湿冷的郊区公路,发出沉闷单调的噪音,一路驶向那片隐藏在浓郁夜色和昂贵绿植背后的、属于吴家的庞大领地。

雕花的黑色铁艺大门在车灯照射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如同巨兽沉默的獠牙。顾然汐付了钱,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精心铺就的碎石道上,发出清晰又孤注一掷的“咔嗒”声。别墅主楼像一头蛰伏的庞大阴影,只有零星几个窗口透出暖黄的光,在这深沉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她甚至没有按铃。

直接推开沉重的橡木门,带起的风卷动了玄关处昂贵波斯地毯的流苏。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余韵和一种冷冽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咖啡,浓郁、苦涩,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和掌控欲。这味道往日里让她沉醉心安,此刻却只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恶心。

吴彦清就坐在客厅深处一张宽大的单人扶手椅里。

一盏造型冷硬的落地灯投下圆锥形的光柱,将他笼罩其中。他穿着丝质的深色睡袍,姿态松弛得像一头餍足的猎豹,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只骨瓷茶杯的杯耳,杯口氤氲着淡淡的热气。对于她的深夜闯入,他似乎毫不意外,甚至没有一丝被打扰的愠怒。那双深邃的眼眸抬起,隔着宽敞得有些冰冷的客厅空间望过来,平静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不起一丝波澜。

“嗒、嗒、嗒……”

高跟鞋敲击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声音在过分寂静的空间里异常响亮,如同战鼓。顾然汐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灼痛感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停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动作决绝得没有半分犹豫。

“啪!”一声沉闷的响动。

她猛地扬起手臂,将紧攥在手里的那叠打印纸狠狠甩了出去。纸张脱离束缚,如同白色的惊鸟,哗啦啦散开,旋转着飘落,最终悉数砸在吴彦清脚边昂贵的手工羊毛地毯上。最顶上那张,赫然是吴氏集团核心实验室的官方宣传照,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冰冷的仪器前,表情是标准的科学精英式的自信与冷漠。飘落在它旁边的,则是她从加密文档角落里截取的一张图片——一个瘦得脱了形的人影蜷缩在狭小的观察舱里,皮肤苍白得不正常,布满电极贴片,眼神空洞地望向镜头之外,仿佛已被抽走了灵魂。那是秋姜。

冰冷的纸张摊开在地毯上,像两块巨大的、狰狞的伤疤。

“吴彦清!”顾然汐的声音尖利得劈开了空气里的沉滞,胸膛剧烈起伏,冰冷的信息素——桃子的清甜被愤怒蒸腾成了辛辣的灼烧感,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带着强烈的攻击性,试图撕开那令人窒息的咖啡味壁垒,“你看看这些!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她俯视着他,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手指几乎要戳到吴彦清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上去:

“你们在拿活生生的人做实验!像对待小白鼠一样!秋姜…秋星染!那些数据…那些折磨!这会出人命的!这是谋杀!是反人类的罪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呕出来的血块,带着滚烫的温度和铁锈般的腥气。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吴彦清终于放下了那只小巧精致的骨瓷杯。杯底落在配套的碟子上,发出一声清脆悦耳却又冰冷至极的“叮”。

他微微向后靠进柔软的椅背,动作依然从容得像是在参加一场优雅的下午茶会。他甚至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堪称迷人的完美微笑,只是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反而折射出镜面般的冷光。

“谋杀?罪行?”他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这两个词,低沉醇厚的嗓音如同大提琴的低鸣,却带着一种致命的讽刺,“亲爱的未婚妻,你在说什么呀?”

他优雅地交叠起双腿,睡袍柔软的布料垂落,姿态闲适得像在谈论天气。

“这是科学必要的代价。为了伟大的进化,为了突破人类信息素极限的壁垒,一些…微不足道的牺牲,在所难免。”他的目光扫过半躺在地毯上的那些照片,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看到的只是几张无关紧要的废纸,“况且…”

他顿了顿,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精准地锁住顾然汐因愤怒而燃烧的眼睛,唇角上扬的弧度加深,绽开一个近乎于温柔的恶魔微笑。

“你凭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审判我?嗯?”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却又像毒蛇吐信般冰凉滑腻:

“你的父亲,顾莫先生…”吴彦清刻意拖长了那个名字的尾音,满意地看着顾然汐瞳孔骤然紧缩,“他可是我们这项事业最坚定、最核心的合作伙伴和投资人啊。整个实验室的后勤保障、部分核心数据的‘净化’处理…都离不开顾叔叔的鼎力相助。他比谁都清楚我们在做什么,也比你想象中…更支持我们的事业。”

那温柔的恶魔低语如同冰锥,猛地凿穿了顾然汐内心最后一道堤坝。

“什么…?!”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纸一样的苍白。脑子嗡嗡作响,一片混乱的空白。父亲?那个总是笑容温和、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是同伙?!一股可怕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

“你胡说!”顾然汐失声尖叫,声音却带着连自己都能察觉的颤抖和虚弱,“你骗我!”

就在她心神剧震、理智摇摇欲坠的瞬间!

毫无征兆!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带着奇异甜香的白色烟雾,如同鬼魅般凭空从客厅角落几个极隐蔽的通风口喷涌而出!速度快得惊人!那烟雾浓稠得如同液态的牛奶,带着一种强烈的、令人眩晕的甜腻气息,瞬间就充斥了整个空间,视野在刹那间被彻底剥夺。

陷阱!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顾然汐的意识里。她猛地闭气,同时凭借本能转身就朝记忆中大门的方向扑去!

然而,还是太迟了。

那甜腻的气息霸道无比,即使她屏住了呼吸,裸露的皮肤接触到烟雾的地方也传来一阵阵麻痹感。刚挪动一步,双腿就像灌满了沉重的铅水,软得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股无法抗拒的、来自大脑深处的强烈眩晕感轰然袭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

“嗬……”她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抽气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坚硬冰冷的地面倾倒。

视野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透过那翻腾消散的浓郁白雾缝隙,她看到了两道人影。

吴彦清依旧优雅地坐在那张扶手椅里,手中不知何时又端起了那杯茶,嘴角噙着一丝冷酷而玩味的笑意,像个置身事外观看戏剧的观众。

而站在吴彦清身侧,那个微微弓着腰、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笑容的男人——

那是顾莫!

她的亲生父亲!

他正对着吴彦清讨好地点着头,脸上每一道褶子都写满了卑微与顺从。

那一缕谄媚的笑,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她意识消散前最后的画面里,带走了所有残存的光亮和温度。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吞噬了她。

……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海底的碎片,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漂浮。

最先恢复的是触觉。

手腕处传来坚硬冰冷的禁锢感,伴随着一阵阵尖锐的疼痛。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会引发锁链与皮肤摩擦产生的灼烧感。

顾然汐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晕,过了好几秒才艰难地聚焦。

头顶是极高、极空旷的白色天花板,一盏没有任何装饰的方形吸顶灯散发着惨白而均匀的光线,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却又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她挣扎着试图坐起,金属摩擦的刺耳“哗啦”声骤然响起,将她彻底惊醒。

低头。

她的双手,手腕上方约莫两寸的地方,被两条足有两指宽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黑灰色特种合金锁链紧紧箍住。链条不算太长,另一头深深嵌入她身侧那张巨大床铺的金属床架深处。她试着用力拉扯,链条纹丝不动,只有手腕传来更剧烈的箍痛。锁圈的内部似乎还带着一层软垫,防止她挣扎时过度损伤皮肤——一种令人作呕的、伪善的“体贴”。

目光扫过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大到离谱的房间。空旷得近乎荒凉。除了她身下这张尺寸惊人的床,角落里有一张同样巨大冰冷的金属书桌和一把同样材质的椅子,以及一扇紧闭的、看不出材质的暗色门扉外,几乎空无一物。墙面、天花板、地面,都是那种毫无生气的、冰冷的白。没有窗户,没有任何装饰。空气里漂浮着一种无机质的、类似消毒水和某种特殊涂料的混合气味。

绝对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自己微弱而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

这里是囚笼。

一个精心打造、密不透风的囚笼。

这个认知带来的冰冷恐惧,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她猛地绷紧身体,不顾手腕的剧痛再次拉扯锁链,发出更大声的刺耳噪音。

“哗啦——哗啦——”

声音在这死寂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无助。

就在这时,那扇厚重的暗色房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吴彦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换了一身质地精良的银灰色休闲西装,衬得身形越发挺拔优雅。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关切与歉意的微笑,仿佛一个刚刚探视完病中爱人的深情Alpha。他步履从容地走近,那股浓郁的、苦涩的咖啡味信息素再次弥漫过来,带着强大的压迫感,试图安抚,更试图压制她体内那因恐惧和愤怒而本能沸腾的桃子味信息素。

顾然汐像被侵犯领地的炸毛猫科动物,猛地向后缩去,脊背紧紧抵住冰冷的金属床架,全身紧绷,充满敌意地死死瞪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嗬:“滚开!别碰我!”

吴彦清对她的抗拒视若无睹,依旧维持着那份虚伪的优雅与温柔。他在床边停下,微微俯身,靠近她,却又保持着一段不至于过分刺激她的距离。

“然汐,”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灵魂褶皱般的磁性魔力,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精心编织的蛛网,“别怕。你太激动了,贸然闯进来,吸入太多诱导镇静剂…你父亲也很担心你。”

他刻意提起“父亲”两个字,观察着她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的脸色,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满意。

“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他继续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腔调说着,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她,像是在凝视一件易碎的珍宝,“没有人能伤害你。你需要冷静下来,好好休息。外面…太乱了,那些疯狂的想法只会伤害你自己。”

他伸出手,似乎想抚上她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脸颊。

“别碰我!”顾然汐猛地偏头躲开,声音嘶哑尖利,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杀人犯!骗子!你们把我父亲怎么了?放开我!你们这群疯子!”

吴彦清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温柔笑意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眼底深处的冰寒越发浓郁,如同万年不化的冻土。他甚至微微摇了摇头,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看待不懂事孩子的无奈。

“嘘…”他轻轻竖起一根手指,按在自己形状完美的唇上,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演奏会上示意观众安静,“不要说这些伤人的话,亲爱的未婚妻。”

他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份伪装的温柔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海般的冷寂与掌控一切的从容。

“你需要时间。时间会让你看清,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包含着太多复杂的东西:冰冷的占有欲、不容置疑的掌控、以及一丝近乎扭曲的...怜惜?唯独没有歉意。

“好好休息。”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步履依旧从容不迫。厚重的暗色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严丝合缝地关闭。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落锁声,如同丧钟,敲碎了顾然汐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本章出场

顾然汐·双鱼

吴彦清·天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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