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夏蝉鸣林
《心镜四季》第三卷:炽热之夏 第四百六十一章:夏蝉鸣林
一、蝉破壳生
林深在山火后泛着裂纹的老樟树干上撞见那只蝉时,夏至的日头正把树皮晒得发烫。最深的那道树缝里,嫩白的蝉蜕正往光里挣,像给灰褐色的树干缀了个会颤动的玉。蝉翼的褶皱里,半展的翅脉正往风里挺,细如银丝的足尖上沾着树屑,倒比他画过的所有夏蝉更像“困里藏劲”。
苏河蹲在树旁扶着刚脱壳的蝉,指尖被粗糙的树皮划出血珠,混着树汁的清苦半天散不去:“你看这软里藏着的勇,像从困里钻的劲,壳越硬,挣得越狠。”林深想起刚断臂那年,总画不好蝉的韧——要么把蝉翼画得太僵,像贴在纸上的薄纱;要么让蝉身软得垂向地面,像被晒蔫的棉絮。直到某次独臂倚着树干看蝉脱壳,被汗水洇湿的画纸晕开的褐痕,那道带着树屑清苦的迹,倒让他画出了《夏樟图》最烈的一笔。
用赭石调墨,调出的色带着蝉的润,像浸了晨露的琥珀。林深画《破壳图》的纹时,总在最暗处留道蝉翼的亮,像碎玉嵌在枯木。李默的三弦琴在树旁的石凳上弹得清亮,琴音混着蝉翼轻擦树皮的簌簌:“困到极处时,劲的刚才衬得出这生。”
巴图把画着蝉的纸贴在带苔痕的树干上,风过时,纸上的褐与真蝉蜕叠成烟,像片会流动的雾。少年捡块被蝉蛀过的木屑往画纸上按,灰痕边缘立刻晕出浅褐:“你看它不肯歇——壳再硬,蝉也没松过劲。”
二、蝉心记勇
跟着蝉鸣往樟林深处走时,林深总在新蝉即将缀满整片树林的刹那停笔。留白处泛着焦黑的晕,是山火那年的焚痕烙下的,周教授曾用这树的木屑与蝉蜕给他制过颜料,说:“火能燎尽蝉卵,烧不掉藏在树里的勇。”
苏河往颜料里掺了把树底的腐木屑,褐立刻沉了三分:“熬过壳的蝉,勇得才真。”林深把耳朵贴在微凉的树干上,新蝉顶开硬壳的微响顺着木纹往心里钻,像无数细小的鼓在轻轻敲——当年周教授就是这样按住他发抖的独臂:“画蝉要见壳里的困,做人要见困里的勇,难越沉,越要挣得狠。”
守林人老蝉扛着斧锯经过,草鞋上的泥蹭过画纸上的褐痕,洇出星星点点的灰。“这野蝉比笼蝉金贵,”他用斧背敲着最响的那只蝉(蝉翼上还留着山火燎过的焦斑),“能教你哪时该忍,哪时该勇。”林深望着蝉翼的褐在日光里泛着亮,突然觉得那不是晃,是夏蝉在数自己熬过的困——壳裹身、虫噬卵、烈日烤、风折翅,却每天都要往光里挣,把最响的鸣朝着天光。
巴图往赭石里拌了些蝉蜕渗出的汁液,褐里立刻浮起亮丝,像刚凝的琥珀晶。“你看它藏的劲,”少年数着蝉翼的纹,“可每道都带勇。”林深望着蝉在树干上挣的痕,蝉足在壳上一抓一撑,像在跟硬壳较劲——原来所谓突破,不是画得更繁盛,是让每道痕都带着破壳的勇,像这夏蝉,被壳挡过才懂得怎么用细足顶透硬壳,带着壳才勇得更执拗。
三、墨里融勇
林深画《破困图》时,总在新蝉即将钻过最后层硬壳的刹那停笔。独臂握的笔蘸着浓褐,拖出断断续续的痕,像被壳棱扯碎的琥珀。苏河往砚台里撒了把晒干的枯蝉蜕,墨立刻涩了些:“你看这飞白,比实的褐更有股劲——像蝉刚顶透硬壳的样子。”
他想起山火后第一次画樟林,总把蝉蜕画得太弱,要么壳浅得像浮在树上,要么蝉身小得没了勇。直到某天蹲在树旁看蝉抗风(狂风卷得枝叶乱晃),那只被硬壳卡得半露的老蝉,突然猛地往光里挣了挣,蝉翼竟在日头里亮了亮,那道从硬壳中挣出的“勇”,比任何刻意的勾勒都更像活着的倔。周教授当时用指腹蘸着树旁的泉水,在焦黑处点了个褐点:“破过的困,才生得出最烈的夏——蝉不躲壳,是借着壳长勇,你画画也一样,别躲着你的‘困’。”
陈砚之的策展人踩着林边的落叶走来时,林深正用细笔勾蝉翼的纹。那人举着组玉雕蝉,指着其中“精确雕刻的翅脉弧度”说:“樟林艺术节要‘以勇破困’,你这带着树痕的野蝉太粗粝,连蝉身的匀度都不够。”林深没抬头,笔锋在纸上轻轻一转,画出道扎在“壳”(纸上的灰痕)里的蝉足,足尖往壳缝钻,蝉身往光里勇,像真的从硬壳里挣出来。
“匀的是玉,不是活。”林深抬眼时,风正好吹过樟林,蝉贴着树干晃,却没一只落。“您看它的‘勇’——不是鲁莽,是借着壳的劲挺向光,这才是倔。”策展人皱眉时,林深的独臂突然发力,褐墨在纸边甩出道飞白,像风掠过蝉翼,身破壳而勇,倒比玉雕的亮更有股活劲。
李默的琴弦猛地绷紧,三弦琴的音混着蝉破壳的微响:“真勇不在匀,在狠——知道自己的困,才懂怎么向光。”林深望着那道飞白,突然懂了——所谓突破,不是画得更完美,是敢把“困”放进画里:壳的灰、身的弯、翼的不匀,都是勇;就像他的独臂,不是缺陷,是他扎“画根”的困,那些被嫌“不规整”的痕,原是破困的证。
四、蝉风透心
夏至的头场蝉风来时,林深做了件让苏河意外的事。他把《破困图》铺在最勇的那只蝉旁,用树下的泉水浸过的蝉蜕调墨,往纸上泼——狂风裹着木屑漫过,把墨冲成破碎的痕,未被覆盖的褐在蝉影下泛着跳,像从困里钻出来的火。
独臂按住被风吹起的画角,看着纸与真蝉叠成的双生景:“你看,破过的困才生得出‘勇’——蝉借壳,我借我的臂。”策展人想伸手拾画,被老蝉拦住:“别碰,这是夏蝉在教他认‘狠’呢。”
风歇时,画里竟凝满了树露。李默摸着新换的琴弦,林深忽然发现褐痕边缘泛着细碎的灰——原是调颜料时掺了木屑的粉末,是周教授当年埋在蝉蜕下的“勇骨”。老人的盲眼对着樟林深处:“被困透的东西,才懂得怎么把壳变成勇。”
林深把画贴在最密的樟丛里,暮色漫上来时,纸的褐与真蝉蜕融成一片,像樟林在给自己披褐衣。他摸出周教授留的旧册子,某页夹着片带壳的蝉蜕,上面写着:“蝉者,勇之魂也,弱能破壳,柔能抗困,不以困重而怯狠,故能显见至弱之韧。”此刻终于懂了,炽热不是躲开困,是让樟林成为砧,让困成为勇的火——像蝉,借壳的劲勇得更狠,像他,借独臂的困画得更勇。
五、授艺传勇
林深教巴图画蝉时,先让他在树旁守够三个蝉季的枯荣。少年的独臂被树皮划得全是细伤,指尖捏着的画笔总在蝉壳相接的角度处发颤——要么把蝉画得离壳太远,像飘着;要么把壳画得太硬,把蝉压得没了勇。“耐不住就别学,”林深用断臂按住他被风掀起的画纸,“你得先学会‘狠’——像蝉那样,贴着壳找勇,不是硬撑。”
巴图听了,便每天蹲在树旁看蝉:看晨露里蝉足怎么顶过壳缝,看暴雨里蝉翼怎么护着勇,看暮色里枯蝉怎么挂在树干,给新蝉留方向。某天午后,他突然拿起笔,在纸上画的蝉蜕不再浅浮,而是往灰痕(壳)下扎,蝉身朝着纸外的光,褐里掺着点灰,像沾了树屑的真蝉。林深走过去,看见少年指腹的茧磨出了血珠,却在画纸边缘写了个“狠”字。
苏河往颜料里兑了些刚收集的树露,褐立刻稠得发亮:“画画和破壳一样,得有股勇的智。”他们围着沾着树屑的画读黑塞的句子,读到“所有的坚韧,都起于破困的勇”时,画里的破洞处突然落进片蝉翼,正好落在“困”字的笔画上——像在给那个沉重的字,缀了点勇的狠。
老蝉的孙子把林深画废的蝉图糊在树下的观蝉亭墙上,往檐角挂了串蝉蜕做的风铃,画纸与真蝉声叠成晃。“你看,”老人用斧削着树旁的枯枝,“老辈人说蝉醒勇魂,原是活这片困呢——没有壳的困,蝉勇扎不深;没有蝉的狠,壳早成了废蜕。”林深望着那片浸在蝉风里的褐,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不是把蝉画得像,是把蝉里的“狠”装进心里——就像这夏蝉,不必总遇软壳,只要还能忍、能勇、能狠,就能教会后来人怎么在困处扎根。
六、蝉语禅心
夏至的潮气裹着树香的勇,漫过樟林的树。林深把《破困图》拓在最韧的皮纸上,赭石调的蝉痕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却把焦黑的树干衬得愈发沉郁——原来褐色遇暗会透出老琥珀的润,像古器上的包浆,而蝉足的褐缠着木纹,像给弱系了圈破壳的筋。
苏河往新调的蝉墨里掺了把朽蝉蜕的碎末,褐立刻涩了三分:“你看这色,连弱都弱得这么有智——不是软塌,是带着困的狠。”她的指尖划过蝉痕的飞白,纸的纤维突然微微起绒,把月光漏下的光斑聚成个小团,像能接住坠落的树露。
陈砚之的“困勇与狠展”开幕那天,助理发来照片——玉雕蝉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标签上写着“脱离困勇,重构完美”。林深没去,他在树旁搭了个“蝉寮”,用断树枝架起层透风的顶,让穿樟林的风自然吹动画满蝉纹的宣纸。蝉鸣时,褐痕在纸上晕成破困的浪,拼出幅倔强的《千蝉图》;雾起时,树影扫过纸面的痕拖出淡迹,像给弱留了道破壳的缝。
研究昆虫的学者蹲在蝉画前发呆:“我在实验室培育了百种破壳蝉种,总觉得少点什么。直到看见你这画,才想起——是‘困’,没有壳的困,蝉再勇也少了股破困的倔;没有蝉的狠,壳再硬也少了点活气。”林深把那本带蝉蜕的展览手册递给她:“你看,再精的玉雕,也仿不出蝉足破壳的‘勇’;再亮的色,也经不住真的困。”
李默的三弦琴在蝉寮里弹得愈发清亮,琴音混着蝉破壳的微响、风过樟林的呼啸、叶落石凳的簌簌。“困极生狠,”老人的盲眼对着樟林深处,“你画的不是蝉,是自己心里的‘怕’——怕壳的困,其实是怕自己勇不狠;避蝉的灰,其实是躲自己的痛。”
林深望着那些在暮色里破壳的蝉,突然懂了史铁生说的“困勇是底色,能衬出最狠劲的魂”——就像这樟林,不是为了衬托蝉的弱,是让枯蝉、蝉寮、残纸、独臂,在蝉的“狠”里凑成个活的场,困得能听见破壳的轻吟。
七、蝉痕照破
夏至的暴雨裹着木屑的涩,打在林深的蝉画上。皮纸上的蝉痕结了层水膜,像给《破困图》镶了圈碎钻,而画里的蝉色已经漫延,褐的蝉与黑的壳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画里的,哪是壳里的。
“这叫‘蝉语’。”苏河捧着罐新酿的蝉壳酒,酒液里漂着片完整的蝉蜕,“周教授说,好的夏酒能让人尝出‘狠’的味,比如蝉破困的勇、足抗壳的劲、余味回甘的香。”林深的独臂端起酒碗,蝉蜕在碗里打着旋,突然沉底,正落在碗底“勇”字的最后一笔上——那笔是他用断臂蘸着蝉蜕汁画的,此刻被酒泡得发胀,像团活的褐。
陈砚之的艺术顾问带着位“昆虫学家”来了。那人的电脑上正模拟着蝉的破壳数据,屏幕上跳动着蝉足穿透力的曲线:“这种靠野蝉写生的方式早该淘汰了。真正的蝉艺术,要像我们这样——用基因编辑‘强化破壳基因’,让它不用扛困也能长得狠。”他的助手举起投影仪,把虚拟蝉影投在《破困图》上,电子褐色把赭石的蝉痕照得发僵——虚拟的蝉足浅浮,蝉身匀整,离壳远远的,像没扎根的虫。
林深正用新采的蝉蜕调新墨。独臂捏着带树屑的蝉蜕汁,看着褐色在蝉色颜料里散开,像给弱掺了把破壳的力,倒比他画的破困蝉更生动。“你知道蝉为什么总在最硬的壳里长得最狠吗?”他没抬头,雨珠打在蝉画上,发出噼啪的响,“因为它懂‘困’——不跟软壳争易,不跟浅缝争舒,自己在硬壳里拼命狠,倒把整片困的重都变成了勇。”
他举起刚画的《蝉狠图》,对着光看,蝉的缝隙里漏出的光斑,在专家的投影仪上跳成了舞——那些扎在“壳”的褐痕,像有了根,在光里轻轻狠。苏河突然抱着捆旧书进来,是从周教授的木箱里翻出的《蝉经》残卷。书页里夹着片带壳的蝉蜕,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蝉者,勇之魂也,弱能破壳,柔能抗困,不以困重而怯狠,故能显见至弱之韧。”
那天午后,专家的模拟设备突然崩溃了——据说是被蝉寮的湿气蚀了接口。林深把那段带字的蝉蜕送给了他:“你看,再精的计算,也算不出哪只被山火燎过的樟林蝉会突然在暴雨后狠得更勇,把憋了整季的弱,拧成从困里长的狠。”专家的手指捏着那段蝉蜕,突然红了眼眶——那蜕上的壳痕,像极了他童年时祖父的樟林,老人总在捕蝉时说“这蝉要在硬壳里勇才狠,人要熬过难才倔”,而他却总嫌祖父“不懂昆虫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