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夏竹穿石(续)
《心镜四季》第三卷:炽热之夏 第四百五十五章:夏竹穿石(续)
八、竹柔破硬
夏至的第一阵竹风漫过溪谷时,那些铺在皮纸的竹画竟被骤起的石风卷得飘了起来。不是毁了,是所有的纸卷都被新竹的细根轻轻勾住——有的贴在崩裂的石面上,有的缠在半枯的竹枝,跟着交错的青痕铺成条沿溪的路,在石缝与竹叶间绕了三圈,才慢慢与真的竹丛融成一片。纸上的青晕染了石粉,真竹的新枝沾了墨色,倒分不清哪是画里的“软”,哪是现实的“柔”。
林深背着装着花青的画箱往谷外走,巴图跟在后面,怀里抱着那本《竹经》残卷,书页里夹着段带石的竹根,根须间还嵌着半粒灰褐的石渣,在日光里像块藏着“倔”的碧玉。“守溪人说,最好的竹,能记住卡它的缝、压它的石、晒它的日、吹它的风,最后还给溪谷个‘柔’——不折秆,不垂叶,朝着光挺得最稳。”林深的独臂摸着颜料的青,指腹蹭到了画箱上沾的石粉,突然想起周教授当年带他看竹时说的话:“你看这根,不是跟石较劲,是跟自己较劲——把石柔成路,才是真的软。”
远处的竹影在溪面上泛着凉,像给老谷披了件青衣,而石堆的焚痕、竹寮、竹画的痕,像用最软的笔写的诗,每一笔都带着“软”的劲。林深突然停住脚,望着溪岸崩裂处的新竹——它没顺着滑落的碎石坠进溪里,是往石缝深处扎了扎,竹秆顺着石势弯成个弧,新叶仍稳稳朝着天光,像给破损的溪岸镶了道青边。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等的不是竹,是懂“软”的心:把弱变成穿透密石的柔,把石变成养出倔强的壤,把痛变成贴着“石渣”也要向光的勇。
风再吹时,融在竹丛里的画纸轻轻晃,发出细碎的响,像竹叶在跟溪面说话。这声音里有竹的脆、谷的硬、柔的烈、夏的炽,最后都化作一句:所谓炽热,原是把自己的“硬”,活成最彻底的“软”——不跟苦难争逃,只跟自己争:今天能不能比昨天,柔得更软一点。
九、竹雨凝柔
林深在竹寮画《破硬志》时,总在竹根刚抓牢新石的辰时落笔。独臂捏着的狼毫浸满青墨,笔锋却不避石痕——那些被雨打湿的石面,在纸上拓出深浅的灰痕,他便顺着灰痕画根,让青与灰缠在一起,倒比刻意勾勒的“直秆”更像“活的柔”。
苏河用溪畔的雨水调了碟墨,墨汁里漂着丝半透明的竹根纤维:“老周说溪雨能淬出‘柔’的笔,”她往砚台里撒了把朽竹秆磨的粉,“你看这墨里的灰,不是脏,是竹的‘底’——没有谷的硬,哪来秆的柔?”林深想起山火后那个竹夜,周教授让他在雨里贴石练画,雨水把纸泡软,他的独臂撑不住,笔总往石面上蹭,却在灰痕里画出了最像的竹根。当时老人笑着说:“你看,老石面在帮你呢——它不是拦你,是给你找软的底气。”
巴图画竹总爱把秆画得笔直,像要挣脱密石。林深便让他抱着画纸贴石站,看雨怎么顺着石缝渗,看竹根怎么跟着雨痕往缝里钻,看新叶怎么始终朝着云缝里的光。少年的独臂被雨水浸得发僵,却在某次雨歇后突然画变了——纸上的竹根贴着灰痕(石面)往石芯钻,叶尖在石屑处留了道飞白,像刚从石后探出来,还带着点雨珠的亮。“你看这根的弯,”林深用断臂点着画纸,“不是脆,是柔软——就像你的臂,不是要画得像好手,是要画出它怎么贴着你的‘石面’,把劲都用在笔尖上。”
雨越下越大时,林深把画纸铺在溪根的积水里。竹叶被风吹落,飘在纸上,他便用断臂蘸着混了竹汁的墨,顺着根的方向扫——那道痕里有谷的灰、竹的青、雨的清,青里裹着灰,灰里透着青,倒比他刻意画的竹群更有“破硬”的活劲。李默的三弦琴在雨雾里弹得软了,弦音混着竹根钻石缝的轻响:“这才是夏竹该有的骨——不硬逃,只敢柔!”
十、竹语照心
周教授的旧画匣里,藏着半幅被溪雨泡过的《溪竹图》。泡痕正好把“柔”字的最后一笔晕成青灰交融的色,倒比完整的画更像“硬与倔”。林深对着残画发呆时,苏河从石缝里摸出块竹纹砚——是山火前周教授用老溪石掺陶土凿的,砚底刻着“借硬生软”。
“老周说竹是‘溪谷的镜子’,”李默用断弦的琴弓敲着砚台,“能照见人心里的‘逃’——怕硬,其实是怕柔不软。”林深想起刚断臂那年,他总躲着石面画画,觉得残躯配不上“柔”,画的竹要么离石太远,要么被硬压得没了气。直到某天见株被石缝卡得竹秆弯曲的新竹,新叶仍倔强地朝着天光,连石屑压着的叶尖都透着亮,才懂周教授刻在画匣上的话:“所谓倔,不是从不遇硬,是遇了硬,还能柔着软——你怕的不是臂,是不敢软你的‘硬’。”
陈砚之的溪谷艺术展闭幕后,他带着那组玉雕竹枝来了溪下。虚拟的竹影投在石面上,叶青无杂,却没一点“破硬生柔”的活气。“你的竹太硬,”陈砚之踢着溪根的竹枝,“连石屑都要沾,成不了藏品。”林深没说话,只是指着溪岸那丛从密石里钻出来的竹——那竹被火燎得只剩半截秆,却往石缝里扎了深根,新柔比别处更软,风一吹,叶尖擦着石面晃,却没偏过日头的方向,倔得比玉雕更动人。“您看它的‘软’,”林深轻声说,“离了谷的硬,它长不了这么柔;离了它的倔,密石只是堆死石。”
月色漫上来时,巴图举着张画跑进来。纸上是片嶙峋的石堆,石缝里柔着几株竹,最上面那片叶尖贴着密石,叶缘扫出个“倔”字。“我画了三夜,”少年掌心的茧磨出了血珠,“才懂你说的‘柔软’——我的臂,就是我的硬,笔就是我的柔。”林深摸着画里那道青灰交融的痕,突然想起黑塞在《克林索夫的最后夏天》里写的:“生命的柔软,不是生于坦途,是在密石里始终朝着光的方向。”
十一、竹烬生软
夏至的最后场溪雨,漫过竹寮的溪根。林深把那些与竹丛融为一体的画稿收起来,却在最底层发现张被雨泡透的纸——雨痕与墨痕竟拼出个“软”字,是无数次贴石画竹时,笔锋顺着石屑留下的印。
“这是竹在教你‘以弱硬软’,”李默把半干的画纸铺在竹蚀石堆上,月光漫过纸面的刹那,青与灰在光里融成一片,“你看这晕开的色,裹着溪谷,倒能画出最柔的倔。”林深试着调了调新墨,把竹汁、石屑、朽竹根粉混在一起,调出的色不艳却沉,像老溪谷与竹共生的魂——不是纯青的柔,是青里带灰的“软”。
他用这新墨画《竹续图》时,巴图在旁研墨。少年突然问:“周先生说的‘竹柔千软’,是不是就是让硬变成我们的‘柔’?”林深没回答,只是在画的留白处,用烧过的竹秆灰写了个“夏”字——那字的撇捺没一笔直的,都带着向“光”的斜,像竹秆,像他的臂,却透着股不肯停的劲。
夜深时,溪谷下突然漫起片清辉。是老竹点燃的枯竹枝,光晕落在漂浮的画纸上,把整幅《竹续图》变成了颤动的青灰。林深摸着那些硬软的痕,突然明白所谓炽热,不是永远柔着,是能在竹枯之后,把自己的“残枝”,变成溪下的肥;在焚尽之后,把自己的“痕”,变成新竹硬软的缝——就像周教授留下的竹种,埋在石下,来年还能钻出新芽,朝着日头展叶。
十二、竹露淬倔
夏至的晨露裹着竹香落在密石上,林深把《竹续图》铺在老溪谷的竹蚀处。露花缀满画里的石痕,在纸背结出细碎的银,像去年落在石缝里的竹种突然醒了。他想起周教授说的“竹露是溪谷的‘魂’”,那年山火后,老人总在黎明带他收石缝里的露,“你看这露里裹着的‘光’,能让墨长出‘软’的柔。”
巴图用陶碗盛了石缝里的融露来研墨,墨汁里漂着丝半透明的竹叶碎末:“这水能让画‘软’得深——像竹贴石向光那样。”少年的独臂被晨露浸得发僵,却已能稳稳捏着笔,在画纸的破洞处补画竹根——那道线不直,却贴着纸的灰痕往石芯钻,新叶朝着纸外的晨光,带着点石屑的涩,倒比刻意画的更像活的。
苏河把老溪石烧成的炭粉,拌进新调的颜料里。风过时,颜料在纸上结出层细露,把竹“软”的柔衬得愈发透:“老周说竹的魂在‘守’,露在外面的青是表,藏在石缝里的‘柔软’才是里。”她翻出周教授的《竹画札记》,某页记着:“夏竹之妙,在‘软’更在‘顺’——遇密石就绕,逢阴云就等,画不出的直就弯,缺处恰是透柔的孔。”
林深对着札记里的竹图发呆,画中的竹根没有一根浅的,新叶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他突然抓起笔,蘸着混了竹露的墨,在自己画的《竹烬图》上补了道浅痕——那道线从青灰的竹心钻出来,贴着石的灰痕往光里斜,像给竹根系了道“柔软”的绳。李默的三弦琴在晨雾里弹得软了,琴音混着露滴石缝的叮咚:“这才是夏竹该有的智——不硬闯,只巧柔!”
十三、竹风渡人
陈砚之的助理又来了,这次带着份“硬软相生艺术展”的邀约。烫金的请柬印着“竹的柔软”,附带的条款里写着“作品需呈现‘无硬透柔’的完美形态”。林深没接,只是指着溪谷那丛残竹:“你看它够不够‘完美’?”
那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竹秆被石缝卡得弯成了弧,却在残秆上抽出了新叶,青与灰缠在一起,像给石堆披了件青衣。“这是瑕疵,不是完美。”助理皱眉时,道被竹风扬起的石屑正好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这不是瑕疵,是真倔。”林深把巴图那幅“硬软竹”递过去,“你看这秆的弯,不是脆,是柔软;这柔的软,不是躲,是破硬——比你展厅里的‘玉雕竹枝’,多了口气。”李默的三弦琴突然响了,琴音混着助理摔门而去的怒声,倒让溪谷的竹风更软了,像在给画里的竹,又添了层“柔”的韵。
老竹的孙子把林深画废的竹图糊在溪下的观竹台墙上,往上面挂了串竹枝与石片做的风铃,风一吹,石与枝撞出“沙沙”的响,像溪谷与竹在说话。“你看,”老人用手摸着墙上的画,“老辈人说竹醒谷魂,原是活这片‘硬’呢——没有硬,哪来软?没有软,哪来柔?”林深看着那片浸在竹风里的青,突然明白所谓突破,不是画“完美的柔”,是画“活的软”——让画里的竹与石共生,让心里的臂与笔共生,把“硬”变成“柔”,把“残”变成“倔”的支点。
十四、竹尽生心
夏至的第一缕竹风掠过溪谷时,那些与竹丛融为一体的画稿被收进了石缝里。最底层的那张纸,已被晨露浸成青灰交融的色,却在角落留着颗竹种,像给“硬”刻了个“柔”的印。
“这是竹在给你留‘光’呢。”苏河小心翼翼地把纸从石缝里剥出来,纸纤维里裹着的竹种簌簌落下,落在溪根的石里,露出下面更柔的青痕,像在哭,又像在笑——那是去年落在纸上的竹种,竟在石缝里发了芽。李默用这青灰调了最后一碟墨,林深在纸的空白处写下:“夏竹柔尽后,心软始得真。”
巴图的画终于被老溪谷生态馆选中,展出那天,少年特意在画框里嵌了块带竹根的老溪石。面对观众“为何要画‘密石’”的疑问,他学着林深的样子,指着窗外的溪谷:“您看这石的缝,不是挡竹,是给它柔软的地方;我的臂,不是挡我,是给我柔软的地方——所有的柔,都是从‘软’开始的。”
林深背着画箱离开时,老竹往他包里塞了块带竹根的溪石。“这谷里有竹的魂,”老人的手在溪谷护了一辈子竹,掌心的茧比老溪石还硬,“记住,好竹都是石缝里‘软’出来的,好画都是心里‘柔’出来的——心能软,笔就倔。”
车窗外,老溪谷的竹影正慢慢沉进夏色。林深摸着石片上的竹痕,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没结束——那些被石卡过的竹、被露浸过的种、被画进纸里又长回石里的芽,都在告诉他:炽热不是躲开“硬”,是能在竹尽之后,把自己的“弱”,变成新竹柔软的壤;在硬极之后,把自己的“痕”,连成让心“向”光的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