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夏松立岩(续)

《心镜四季》第三卷:炽热之夏 第四百五十四章:夏松立岩(续)

八、松韧破脆

夏至的第一阵松风漫过崖壁时,那些铺在皮纸的松画竟被骤起的石风卷得飘了起来。不是毁了,是所有的纸卷都被新松的细根轻轻勾住——有的贴在崩裂的崖面上,有的缠在半枯的松枝,跟着交错的青痕铺成条沿崖的路,在岩缝与松针间绕了三圈,才慢慢与真的松丛融成一片。纸上的青晕染了岩粉,真松的新枝沾了墨色,倒分不清哪是画里的“硬”,哪是现实的“韧”。

林深背着装着花青的画箱往崖外走,巴图跟在后面,怀里抱着那本《松经》残卷,书页里夹着段带岩的松根,根须间还嵌着半粒灰白的岩渣,在日光里像块藏着“倔”的玄铁。“守崖人说,最好的松,能记住卡它的缝、压它的岩、晒它的日、吹它的风,最后还给崖个‘韧’——不折干,不垂针,朝着光挺得最稳。”林深的独臂摸着颜料的青,指腹蹭到了画箱上沾的岩粉,突然想起周教授当年带他看松时说的话:“你看这根,不是跟岩较劲,是跟自己较劲——把岩韧成路,才是真的硬。”

远处的松影在崖面上泛着冷,像给老崖披了件青衣,而崖壁的焚痕、松寮、松画的痕,像用最硬的笔写的诗,每一笔都带着“硬”的劲。林深突然停住脚,望着崖顶崩裂处的新松——它没顺着剥落的崖壁滑落,是往岩缝深处扎了扎,松干顺着崖势弯成个弧,新枝仍稳稳朝着天光,像给破损的崖顶镶了道青边。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等的不是松,是懂“硬”的心:把弱变成穿透裂岩的韧,把岩变成养出倔强的壤,把痛变成贴着“岩渣”也要向光的勇。

风再吹时,融在松丛里的画纸轻轻晃,发出细碎的响,像松枝在跟崖面说话。这声音里有松的软、崖的脆、韧的烈、夏的炽,最后都化作一句:所谓炽热,原是把自己的“脆”,活成最彻底的“硬”——不跟苦难争逃,只跟自己争:今天能不能比昨天,韧得更硬一点。

九、松雨凝韧

林深在松寮画《破脆志》时,总在松根刚抓牢新岩的辰时落笔。独臂捏着的狼毫浸满青墨,笔锋却不避岩痕——那些被雨打湿的崖面,在纸上拓出深浅的灰痕,他便顺着灰痕画根,让青与灰缠在一起,倒比刻意勾勒的“直干”更像“活的韧”。

苏河用崖边的雨水调了碟墨,墨汁里漂着丝半透明的松根纤维:“老周说崖雨能淬出‘韧’的笔,”她往砚台里撒了把朽松干磨的粉,“你看这墨里的灰,不是脏,是松的‘底’——没有崖的脆,哪来干的韧?”林深想起山火后那个松夜,周教授让他在雨里贴崖练画,雨水把纸泡软,他的独臂撑不住,笔总往崖壁上蹭,却在灰痕里画出了最像的松根。当时老人笑着说:“你看,老崖面在帮你呢——它不是拦你,是给你找硬的底气。”

巴图画松总爱把干画得笔直,像要挣脱裂岩。林深便让他抱着画纸贴崖站,看雨怎么顺着岩缝渗,看松根怎么跟着雨痕往缝里钻,看新枝怎么始终朝着云缝里的光。少年的独臂被雨水浸得发僵,却在某次雨歇后突然画变了——纸上的松根贴着灰痕(崖面)往岩芯钻,枝尖在岩屑处留了道飞白,像刚从崖后探出来,还带着点雨珠的亮。“你看这根的弯,”林深用断臂点着画纸,“不是软,是韧硬——就像你的臂,不是要画得像好手,是要画出它怎么贴着你的‘崖面’,把劲都用在笔尖上。”

雨越下越大时,林深把画纸铺在崖根的积水里。松针被风吹落,飘在纸上,他便用断臂蘸着混了松脂的墨,顺着根的方向扫——那道痕里有崖的灰、松的青、雨的清,青里裹着灰,灰里透着青,倒比他刻意画的松群更有“破脆”的活劲。李默的三弦琴在雨雾里弹得硬了,弦音混着松根钻岩缝的轻响:“这才是夏松该有的骨——不硬逃,只敢韧!”

十、松语照心

周教授的旧画匣里,藏着半幅被崖雨泡过的《崖松图》。泡痕正好把“韧”字的最后一笔晕成青灰交融的色,倒比完整的画更像“脆与倔”。林深对着残画发呆时,苏河从崖缝里摸出块松纹砚——是山火前周教授用老崖岩掺陶土凿的,砚底刻着“借脆生硬”。

“老周说松是‘崖的镜子’,”李默用断弦的琴弓敲着砚台,“能照见人心里的‘逃’——怕脆,其实是怕韧不硬。”林深想起刚断臂那年,他总躲着崖面画画,觉得残躯配不上“韧”,画的松要么离崖太远,要么被脆压得没了气。直到某天见株被岩缝卡得松干弯曲的新松,新枝仍倔强地朝着天光,连岩屑压着的枝尖都透着亮,才懂周教授刻在画匣上的话:“所谓倔,不是从不遇脆,是遇了脆,还能韧着硬——你怕的不是臂,是不敢硬你的‘脆’。”

陈砚之的崖壁艺术展闭幕后,他带着那组玉雕松枝来了崖下。虚拟的松影投在崖面上,枝青无杂,却没一点“破脆生韧”的活气。“你的松太脆,”陈砚之踢着崖根的松枝,“连岩屑都要沾,成不了藏品。”林深没说话,只是指着崖顶那丛从裂岩里钻出来的松——那松被火燎得只剩半截干,却往岩缝里扎了深根,新韧比别处更硬,风一吹,枝尖擦着崖面晃,却没偏过日头的方向,倔得比玉雕更动人。“您看它的‘硬’,”林深轻声说,“离了崖的脆,它长不了这么韧;离了它的倔,裂岩只是堆死石。”

月色漫上来时,巴图举着张画跑进来。纸上是片嶙峋的崖壁,岩缝里韧着几株松,最上面那片枝尖贴着裂岩,枝缘扫出个“倔”字。“我画了三夜,”少年掌心的茧磨出了血珠,“才懂你说的‘韧硬’——我的臂,就是我的脆,笔就是我的韧。”林深摸着画里那道青灰交融的痕,突然想起黑塞在《克林索夫的最后夏天》里写的:“生命的硬气,不是生于坦途,是在裂岩里始终朝着光的方向。”

十一、松烬生硬

夏至的最后场崖雨,漫过松寮的崖根。林深把那些与松丛融为一体的画稿收起来,却在最底层发现张被雨泡透的纸——雨痕与墨痕竟拼出个“硬”字,是无数次贴崖画松时,笔锋顺着岩屑留下的印。

“这是松在教你‘以弱脆硬’,”李默把半干的画纸铺在松蚀岩堆上,月光漫过纸面的刹那,青与灰在光里融成一片,“你看这晕开的色,裹着崖,倒能画出最韧的倔。”林深试着调了调新墨,把松脂、岩屑、朽松根粉混在一起,调出的色不艳却沉,像老崖与松共生的魂——不是纯青的韧,是青里带灰的“硬”。

他用这新墨画《松续图》时,巴图在旁研墨。少年突然问:“周先生说的‘松韧千硬’,是不是就是让脆变成我们的‘韧’?”林深没回答,只是在画的留白处,用烧过的松干灰写了个“夏”字——那字的撇捺没一笔直的,都带着向“光”的斜,像松干,像他的臂,却透着股不肯停的劲。

夜深时,崖面下突然漫起片清辉。是老松点燃的枯松枝,光晕落在漂浮的画纸上,把整幅《松续图》变成了颤动的青灰。林深摸着那些脆硬的痕,突然明白所谓炽热,不是永远韧着,是能在松枯之后,把自己的“残枝”,变成崖下的肥;在焚尽之后,把自己的“痕”,变成新松脆硬的缝——就像周教授留下的松种,埋在岩下,来年还能钻出新芽,朝着日头展枝。

十二、松露淬倔

夏至的晨露裹着松香落在裂岩上,林深把《松续图》铺在老崖的松蚀处。露花缀满画里的崖痕,在纸背结出细碎的银,像去年落在岩缝里的松种突然醒了。他想起周教授说的“松露是崖的‘魂’”,那年山火后,老人总在黎明带他收岩缝里的露,“你看这露里裹着的‘光’,能让墨长出‘硬’的韧。”

巴图用陶碗盛了岩缝里的融露来研墨,墨汁里漂着丝半透明的松针碎末:“这水能让画‘硬’得深——像松贴崖向光那样。”少年的独臂被晨露浸得发僵,却已能稳稳捏着笔,在画纸的破洞处补画松根——那道线不直,却贴着纸的灰痕往岩芯钻,新枝朝着纸外的晨光,带着点岩屑的涩,倒比刻意画的更像活的。

苏河把老崖岩烧成的炭粉,拌进新调的颜料里。风过时,颜料在纸上结出层细露,把松“硬”的韧衬得愈发透:“老周说松的魂在‘守’,露在外面的青是表,藏在岩缝里的‘韧硬’才是里。”她翻出周教授的《松画札记》,某页记着:“夏松之妙,在‘硬’更在‘顺’——遇裂岩就绕,逢阴云就等,画不出的直就弯,缺处恰是透韧的孔。”

林深对着札记里的松图发呆,画中的松根没有一根浅的,新枝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他突然抓起笔,蘸着混了松露的墨,在自己画的《松烬图》上补了道浅痕——那道线从青灰的松心钻出来,贴着崖的灰痕往光里斜,像给松根系了道“韧硬”的绳。李默的三弦琴在晨雾里弹得硬了,琴音混着露滴岩缝的叮咚:“这才是夏松该有的智——不硬闯,只巧韧!”

十三、松风渡人

陈砚之的助理又来了,这次带着份“脆硬相生艺术展”的邀约。烫金的请柬印着“松的韧硬”,附带的条款里写着“作品需呈现‘无脆透韧’的完美形态”。林深没接,只是指着崖腰那丛残松:“你看它够不够‘完美’?”

那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松干被岩缝卡得弯成了弧,却在残干上抽出了新枝,青与灰缠在一起,像给崖面披了件青衣。“这是瑕疵,不是完美。”助理皱眉时,道被松风扬起的岩屑正好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这不是瑕疵,是真倔。”林深把巴图那幅“脆硬松”递过去,“你看这干的弯,不是软,是韧硬;这韧的劲,不是躲,是破脆——比你展厅里的‘玉雕松枝’,多了口气。”李默的三弦琴突然响了,琴音混着助理摔门而去的怒声,倒让崖壁的松风更硬了,像在给画里的松,又添了层“韧”的韵。

老松的孙子把林深画废的松图糊在崖下的观松台墙上,往上面挂了串松枝与岩片做的风铃,风一吹,岩与枝撞出“沙沙”的响,像崖与松在说话。“你看,”老人用手摸着墙上的画,“老辈人说松醒崖魂,原是活这片‘脆’呢——没有脆,哪来硬?没有硬,哪来韧?”林深看着那片浸在松风里的青,突然明白所谓突破,不是画“完美的韧”,是画“活的硬”——让画里的松与崖共生,让心里的臂与笔共生,把“脆”变成“韧”,把“残”变成“倔”的支点。

十四、松尽生心

夏至的第一缕松风掠过崖面时,那些与松丛融为一体的画稿被收进了岩缝里。最底层的那张纸,已被晨露浸成青灰交融的色,却在角落留着颗松种,像给“脆”刻了个“韧”的印。

“这是松在给你留‘光’呢。”苏河小心翼翼地把纸从岩缝里剥出来,纸纤维里裹着的松种簌簌落下,落在崖根的岩里,露出下面更韧的青痕,像在哭,又像在笑——那是去年落在纸上的松种,竟在岩缝里发了芽。李默用这青灰调了最后一碟墨,林深在纸的空白处写下:“夏松韧尽后,心硬始得真。”

巴图的画终于被老崖生态馆选中,展出那天,少年特意在画框里嵌了块带松根的老崖岩。面对观众“为何要画‘裂岩’”的疑问,他学着林深的样子,指着窗外的崖壁:“您看这崖的缝,不是挡松,是给它韧硬的地方;我的臂,不是挡我,是给我韧硬的地方——所有的韧,都是从‘硬’开始的。”

林深背着画箱离开时,老松往他包里塞了块带松根的崖岩。“这崖里有松的魂,”老人的手在崖下护了一辈子松,掌心的茧比老崖岩还硬,“记住,好松都是岩缝里‘硬’出来的,好画都是心里‘韧’出来的——心能硬,笔就倔。”

车窗外,老崖的松影正慢慢沉进夏色。林深摸着岩片上的松痕,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没结束——那些被岩卡过的松、被露浸过的种、被画进纸里又长回岩里的芽,都在告诉他:炽热不是躲开“脆”,是能在松尽之后,把自己的“弱”,变成新松韧硬的壤;在脆极之后,把自己的“痕”,连成让心“向”光的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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