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夏藤绕石(续)
《心镜四季》第三卷:炽热之夏 第四百二十二章:夏藤绕石(续)
八、藤缠破刚
夏至的第一阵藤风漫过卧石时,那些铺在皮纸的藤画竟被骤起的石风卷得飘了起来。不是毁了,是所有的纸卷都被新藤的卷须轻轻勾住——有的贴在锋利的石棱上,有的缠在焦黑的藤根,跟着交错的紫痕铺成条沿石的路,在石缝与藤茎间绕了三圈,才慢慢与真的藤丛融成一片。纸上的紫晕染了石粉,真藤的叶片沾了墨色,倒分不清哪是画里的“缠”,哪是现实的“柔”。
林深背着装着赭石的画箱往石外走,巴图跟在后面,怀里抱着那本《藤经》残卷,书页里夹着段带石的藤根,根须间还嵌着半粒尖锐的石屑,在日光里像块藏着“倔”的玉。“守石人说,最好的藤,能记住卡它的石、刮它的风、咬它的虫、旱它的天,最后还给石个‘柔’——不折茎,不落叶,缠着石长得最韧。”林深的独臂摸着颜料的紫,指腹蹭到了画箱上沾的石粉,突然想起周教授当年带他看藤时说的话:“你看这蔓,不是跟刚较劲,是跟自己较劲——把刚缠成路,才是真的柔。”
远处的藤影在卧石上泛着软,像给老石披了件紫纱,而石棱的焦痕、藤寮、藤画的痕,像用最柔的笔写的诗,每一笔都带着“缠”的劲。林深突然停住脚,望着石边塌陷处的藤苗——它没顺着塌陷处滑落,是往石缝深处缠了缠,藤茎顺着石坡弯成个弧,叶片仍稳稳朝着天光,像给破损的卧石镶了道紫边。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等的不是藤,是懂“缠”的心:把弱变成穿透坚硬的柔,把刚变成养出倔强的壤,把痛变成贴着“石棱”也要向光的勇。
风再吹时,融在藤丛里的画纸轻轻晃,发出细碎的响,像藤叶在跟卧石说话。这声音里有藤的软、石的刚、柔的韧、夏的烈,最后都化作一句:所谓炽热,原是把自己的“刚”,活成最彻底的“缠”——不跟苦难争逃,只跟自己争:今天能不能比昨天,缠得再紧一点。
九、藤雨凝柔
林深在藤寮画《缠石志》时,总在藤根刚缠紧新石的辰时落笔。独臂捏着的狼毫浸满紫墨,笔锋却不避石棱——那些被雨打湿的卧石,在纸上拓出深浅的灰痕,他便顺着灰痕画根,让紫与灰缠在一起,倒比刻意勾勒的“直茎”更像“活的缠”。
苏河用石边的雨水调了碟墨,墨汁里漂着丝半透明的藤根纤维:“老周说石雨能淬出‘韧’的笔,”她往砚台里撒了把朽藤杆磨的粉,“你看这墨里的灰,不是脏,是藤的‘底’——没有石的刚,哪来茎的柔?”林深想起山火后那个藤夜,周教授让他在雨里贴石练画,雨水把纸泡软,他的独臂撑不住,笔总往石上蹭,却在灰痕里画出了最像的藤根。当时老人笑着说:“你看,卧石在帮你呢——它不是拦你,是给你找缠的底气。”
巴图画藤总爱把茎画得笔直,像要挣脱卧石。林深便让他抱着画纸贴石站,看雨怎么顺着石缝渗,看藤根怎么跟着雨痕往石缝钻,看叶片怎么始终朝着云缝里的光。少年的独臂被雨水浸得发僵,却在某次雨歇后突然画变了——纸上的藤根贴着灰痕(卧石)往石下绕,卷须在石棱处留了道飞白,像刚从石后绕出来,还带着点雨珠的亮。“你看这根的弯,”林深用断臂点着画纸,“不是软,是缠劲——就像你的臂,不是要画得像好手,是要画出它怎么贴着你的‘卧石’,把劲都用在笔尖上。”
雨越下越大时,林深把画纸铺在石根的积水里。藤叶被风吹落,飘在纸上,他便用断臂蘸着混了藤汁的墨,顺着根的方向扫——那道痕里有石的灰、藤的紫、雨的清,紫里裹着灰,灰里透着紫,倒比他刻意画的藤群更有“破刚”的活劲。李默的三弦琴在雨雾里弹得柔了,弦音混着藤根绕石棱的轻响:“这才是夏藤该有的骨——不硬逃,只敢缠!”
十、藤语照心
周教授的旧画匣里,藏着半幅被石雨泡过的《石藤图》。泡痕正好把“柔”字的最后一笔晕成紫灰交融的色,倒比完整的画更像“刚与倔”。林深对着残画发呆时,苏河从石缝里摸出块藤纹砚——是山火前周教授用老卧石凿的,砚底刻着“借刚生柔”。
“老周说藤是‘石的镜子’,”李默用断弦的琴弓敲着砚台,“能照见人心里的‘逃’——怕刚,其实是怕缠不紧。”林深想起刚断臂那年,他总躲着卧石画画,觉得残躯配不上“柔”,画的藤要么离石太远,要么被刚压得没了气。直到某天见株被石缝卡得藤茎弯曲的藤苗,叶片仍倔强地朝着天光,连石屑压着的叶尖都透着亮,才懂周教授刻在画匣上的话:“所谓倔,不是从不遇刚,是遇了刚,还能缠着柔——你怕的不是臂,是不敢缠你的‘刚’。”
陈砚之的卧石艺术展闭幕后,他带着那组玉雕藤枝来了石下。虚拟的藤影投在卧石上,叶紫无杂,却没一点“缠石生柔”的活气。“你的藤太浊,”陈砚之踢着石根的藤叶,“连石粉都要沾,成不了藏品。”林深没说话,只是指着石顶那丛从焦石里钻出来的藤——那藤被火燎得只剩半截茎,却往硬石里缠了深根,叶片比别处更柔,风一吹,叶尖擦着石面晃,却没偏过日头的方向,倔得比玉雕更动人。“您看它的‘缠’,”林深轻声说,“离了石的刚,它长不了这么柔;离了它的倔,焦石只是堆死石。”
月色漫上来时,巴图举着张画跑进来。纸上是片锋利的卧石,石缝里缠着几株藤,最上面那片叶片贴着硬石,叶尖扫出个“倔”字。“我画了三夜,”少年掌心的茧磨出了血珠,“才懂你说的‘缠劲’——我的臂,就是我的刚,笔就是我的柔。”林深摸着画里那道紫灰交融的痕,突然想起黑塞在《克林索夫的最后夏天》里写的:“生命的柔软,不是生于坦途,是在坚硬里始终朝着光的方向。”
十一、藤烬生柔
夏至的最后场石雨,漫过藤寮的石根。林深把那些与藤丛融为一体的画稿收起来,却在最底层发现张被雨泡透的纸——雨痕与墨痕竟拼出个“缠”字,是无数次贴石画藤时,笔锋顺着石粉留下的印。
“这是藤在教你‘以弱缠刚’,”李默把半干的画纸铺在藤蚀石堆上,月光漫过纸面的刹那,紫与灰在光里融成一片,“你看这晕开的色,裹着石,倒能画出最柔的倔。”林深试着调了调新墨,把藤汁、石粉、朽藤根粉混在一起,调出的色不艳却沉,像老石与藤共生的魂——不是纯紫的柔,是紫里带灰的“缠”。
他用这新墨画《藤续图》时,巴图在旁研墨。少年突然问:“周先生说的‘藤柔千缠’,是不是就是让刚变成我们的‘柔’?”林深没回答,只是在画的留白处,用烧过的藤杆灰写了个“夏”字——那字的撇捺没一笔直的,都带着向“光”的斜,像藤茎,像他的臂,却透着股不肯停的劲。
夜深时,卧石下突然漫起片清辉。是老藤点燃的枯藤杆,光晕落在漂浮的画纸上,把整幅《藤续图》变成了颤动的紫灰。林深摸着那些缠刚的痕,突然明白所谓炽热,不是永远柔着,是能在藤枯之后,把自己的“残茎”,变成石下的肥;在焚尽之后,把自己的“痕”,变成新藤缠刚的缝——就像周教授留下的藤种,埋在石下,来年还能钻出新芽,朝着日头长。
十二、藤露淬倔
夏至的晨露裹着藤香落在硬石上,林深把《藤续图》铺在老石的藤蚀处。露花缀满画里的石痕,在纸背结出细碎的银,像去年落在石缝里的藤种突然醒了。他想起周教授说的“藤露是石的‘魂’”,那年山火后,老人总在黎明带他收石缝里的露,“你看这露里裹着的‘向’,能让墨长出‘缠’的劲。”
巴图用陶碗盛了石缝里的融露来研墨,墨汁里漂着丝半透明的藤叶碎末:“这水能让画‘缠’得深——像藤贴石向光那样。”少年的独臂被晨露浸得发僵,却已能稳稳捏着笔,在画纸的破洞处补画藤根——那道线不直,却贴着纸的灰痕往石下绕,叶片朝着纸外的晨光,带着点石粉的涩,倒比刻意画的更像活的。
苏河把老卧石烧成的炭粉,拌进新调的颜料里。风过时,颜料在纸上结出层细露,把藤“缠”的柔衬得愈发透:“老周说藤的魂在‘守’,露在外面的紫是表,藏在石缝里的‘缠劲’才是里。”她翻出周教授的《藤画札记》,某页记着:“夏藤之妙,在‘缠’更在‘顺’——遇硬石就绕,逢乌云就等,画不出的直就弯,缺处恰是透柔的孔。”
林深对着札记里的藤图发呆,画中的藤根没有一根浅的,叶片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他突然抓起笔,蘸着混了藤露的墨,在自己画的《藤烬图》上补了道浅痕——那道线从紫灰的藤心钻出来,贴着石的灰痕往光里斜,像给卷须系了道“缠劲”的绳。李默的三弦琴在晨雾里弹得柔了,琴音混着露滴石缝的叮咚:“这才是夏藤该有的智——不硬闯,只巧缠!”
十三、藤风渡人
陈砚之的助理又来了,这次带着份“刚柔相生艺术展”的邀约。烫金的请柬印着“藤的缠劲”,附带的条款里写着“作品需呈现‘无刚透柔’的完美形态”。林深没接,只是指着石腰那丛残藤:“你看它够不够‘完美’?”
那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藤茎被石缝卡得弯成了弧,却在残茎上抽出了新叶,紫与灰缠在一起,像给硬石披了件紫衣。“这是瑕疵,不是完美。”助理皱眉时,道被藤风扬起的石粉正好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这不是瑕疵,是真倔。”林深把巴图那幅“缠刚藤”递过去,“你看这茎的弯,不是软,是缠劲;这叶的柔,不是躲,是破刚——比你展厅里的‘玉雕藤枝’,多了口气。”李默的三弦琴突然响了,琴音混着助理摔门而去的怒声,倒让卧石的藤风更柔了,像在给画里的藤,又添了层“缠”的韵。
老藤的孙子把林深画废的藤图糊在石下的观藤台墙上,往上面挂了串藤枝与石块做的风铃,风一吹,石与枝撞出“叮叮”的响,像石与藤在说话。“你看,”老人用手摸着墙上的画,“老辈人说藤醒石魂,原是活这片‘刚’呢——没有刚,哪来缠?没有缠,哪来柔?”林深看着那片浸在藤风里的紫,突然明白所谓突破,不是画“完美的柔”,是画“活的缠”——让画里的藤与石共生,让心里的臂与笔共生,把“刚”变成“柔”,把“残”变成“倔”的支点。
十四、藤尽生心
夏至的第一缕石风掠过卧石时,那些与藤丛融为一体的画稿被收进了石缝里。最底层的那张纸,已被晨露浸成紫灰交融的色,却在角落留着颗藤种,像给“刚”刻了个“柔”的印。
“这是藤在给你留‘向’呢。”苏河小心翼翼地把纸从石缝里剥出来,纸纤维里裹着的藤种簌簌落下,落在石根的土里,露出下面更柔的紫痕,像在哭,又像在笑——那是去年落在纸上的藤种,竟在石缝里发了芽。李默用这紫灰调了最后一碟墨,林深在纸的空白处写下:“夏藤柔尽后,心缠始得真。”
巴图的画终于被老石生态馆选中,展出那天,少年特意在画框里嵌了块带藤根的老卧石。面对观众“为何要画‘卧石’”的疑问,他学着林深的样子,指着窗外的卧石:“您看这石的缝,不是挡藤,是给它缠柔的地方;我的臂,不是挡我,是给我缠劲的地方——所有的柔,都是从‘缠’开始的。”
林深背着画箱离开时,老藤往他包里塞了块带藤根的硬石。“这石里有藤的魂,”老人的手在石下护了一辈子藤,掌心的茧比老石皮还硬,“记住,好藤都是石缝里‘缠’出来的,好画都是心里‘柔’出来的——心能缠,笔就倔。”
车窗外,老石的藤影正慢慢沉进夏色。林深摸着石上的藤痕,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没结束——那些被石卡过的藤、被露浸过的苗、被画进纸里又长回石里的种,都在告诉他:炽热不是躲开“刚”,是能在藤尽之后,把自己的“弱”,变成新藤缠柔的壤;在刚极之后,把自己的“痕”,连成让心“向”光的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