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夏荷承露(续)
《心镜四季》第三卷:炽热之夏 第四百二十章:夏荷承露(续)
八、荷挺破浊
夏至的第一阵荷风漫过淤塘时,那些铺在皮纸的荷画竟被骤起的塘风卷得飘了起来。不是毁了,是所有的纸卷都被新荷的叶瓣轻轻托住——有的贴在锋利的荷刺上,有的缠在焦黑的荷根,跟着交错的绿痕铺成条沿塘的路,在泥缝与荷杆间绕了三圈,才慢慢与真的荷丛融成一片。纸上的绿晕染了泥星,真荷的叶瓣沾了墨色,倒分不清哪是画里的“挺”,哪是现实的“清”。
林深背着装着花青的画箱往塘外走,巴图跟在后面,怀里抱着那本《荷经》残卷,书页里夹着段带泥的荷根,根须间还嵌着半粒浑浊的泥屑,在日光里像块藏着“倔”的玉。“守塘人说,最好的荷,能记住埋它的淤、咬它的虫、烤它的日、冻它的夜,最后还给塘个‘清’——不折杆,不落瓣,顶着露长得最直。”林深的独臂摸着颜料的绿,指腹蹭到了画箱上沾的泥星,突然想起周教授当年带他看荷时说的话:“你看这苗,不是跟浊较劲,是跟自己较劲——把浊挺成路,才是真的清。”
远处的荷影在淤塘上泛着柔,像给老塘披了件绿纱,而荷刺的焦痕、荷寮、荷画的痕,像用最清的笔写的诗,每一笔都带着“挺”的劲。林深突然停住脚,望着塘边塌陷处的荷苗——它没顺着塌陷处倒下,是往淤泥深处扎了扎根,荷杆顺着塘坡弯成个弧,叶瓣仍稳稳朝着天光,像给破损的淤塘镶了道绿边。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等的不是荷,是懂“挺”的心:把弱变成穿透浑浊的清,把浊变成养出倔强的壤,把痛变成贴着“淤泥”也要向光的勇。
风再吹时,融在荷丛里的画纸轻轻晃,发出细碎的响,像荷叶在跟淤塘说话。这声音里有荷的软、淤的浊、清的挺、夏的烈,最后都化作一句:所谓炽热,原是把自己的“浊”,活成最彻底的“挺”——不跟苦难争逃,只跟自己争:今天能不能比昨天,挺得再直一点。
九、荷雨凝清
林深在荷寮画《承露志》时,总在荷根刚扎透新泥的辰时落笔。独臂捏着的狼毫浸满绿墨,笔锋却不避泥痕——那些被雨打湿的淤塘,在纸上拓出深浅的褐痕,他便顺着褐痕画根,让绿与褐缠在一起,倒比刻意勾勒的“直杆”更像“活的挺”。
苏河用塘边的雨水调了碟墨,墨汁里漂着丝半透明的荷根纤维:“老周说塘雨能淬出‘忍’的笔,”她往砚台里撒了把朽荷杆磨的粉,“你看这墨里的褐,不是脏,是荷的‘底’——没有淤的浊,哪来杆的清?”林深想起山火后那个荷夜,周教授让他在雨里贴塘练画,雨水把纸泡软,他的独臂撑不住,笔总往泥上蹭,却在褐痕里画出了最像的荷根。当时老人笑着说:“你看,淤塘在帮你呢——它不是拦你,是给你找挺的底气。”
巴图画荷总爱把杆画得笔直,像要挣脱淤泥。林深便让他抱着画纸贴塘站,看雨怎么顺着泥缝渗,看荷根怎么跟着雨痕往深处扎。少年的独臂被雨水浸得发僵,却在某次雨歇后突然画变了——纸上的荷根贴着褐痕(淤塘)往泥下钻,根须在浊泥处留了道飞白,像刚从泥块里钻出来,还带着点雨珠的亮。“你看这根的弯,”林深用断臂点着画纸,“不是软,是挺劲——就像你的臂,不是要画得像好手,是要画出它怎么贴着你的‘淤泥’,把劲都用在笔尖上。”
雨越下越大时,林深把画纸铺在塘根的积水里。荷叶被风吹落,飘在纸上,他便用断臂蘸着混了荷汁的墨,顺着根的方向扫——那道痕里有淤的褐、荷的绿、雨的清,绿里裹着褐,褐里透着绿,倒比他刻意画的荷群更有“破浊”的活劲。李默的三弦琴在雨雾里弹得清了,弦音混着荷根撞泥块的轻响:“这才是夏荷该有的骨——不硬逃,只敢挺!”
十、荷语照心
周教授的旧画匣里,藏着半幅被塘雨泡过的《塘荷图》。泡痕正好把“清”字的最后一笔晕成绿褐交融的色,倒比完整的画更像“浊与倔”。林深对着残画发呆时,苏河从泥缝里摸出块荷纹砚——是山火前周教授用老塘石凿的,砚底刻着“借浊生清”。
“老周说荷是‘塘的镜子’,”李默用断弦的琴弓敲着砚台,“能照见人心里的‘逃’——怕浊,其实是怕挺不起。”林深想起刚断臂那年,他总躲着淤塘画画,觉得残躯配不上“清”,画的荷要么离淤太远,要么被浊压得没了气。直到某天见株被泥缝卡得荷杆弯曲的荷苗,叶瓣仍倔强地朝着天光,连泥星压着的瓣尖都透着亮,才懂周教授刻在画匣上的话:“所谓倔,不是从不遇浊,是遇了浊,还能挺着清——你怕的不是臂,是不敢挺你的‘浊’。”
陈砚之的淤塘艺术展闭幕后,他带着那组玉雕荷枝来了塘下。虚拟的荷影投在淤塘上,叶绿无杂,却没一点“穿淤挺清”的活气。“你的荷太浊,”陈砚之踢着塘根的荷叶,“连泥星都要沾,成不了藏品。”林深没说话,只是指着塘顶那丛从焦泥里钻出来的荷——那荷被火燎得只剩半截杆,却往稠泥里扎了深根,叶瓣比别处更清,风一吹,瓣尖擦着泥面晃,却没偏过天光的方向,倔得比玉雕更动人。“您看它的‘挺’,”林深轻声说,“离了淤的浊,它长不了这么清;离了它的倔,焦泥只是堆死土。”
月色漫上来时,巴图举着张画跑进来。纸上是片浑浊的淤塘,泥缝里扎着几株荷,最上面那片叶瓣贴着稠泥,瓣尖扫出个“倔”字。“我画了三夜,”少年掌心的茧磨出了血珠,“才懂你说的‘挺劲’——我的臂,就是我的浊,笔就是我的清。”林深摸着画里那道绿褐交融的痕,突然想起黑塞在《克林索夫的最后夏天》里写的:“生命的清澈,不是生于坦途,是在浑浊里始终朝着光的方向。”
十一、荷烬生清
夏至的最后场塘雨,漫过荷寮的塘根。林深把那些与荷丛融为一体的画稿收起来,却在最底层发现张被雨泡透的纸——雨痕与墨痕竟拼出个“挺”字,是无数次贴塘画荷时,笔锋顺着泥星留下的印。
“这是荷在教你‘以弱挺浊’,”李默把半干的画纸铺在荷蚀泥堆上,月光漫过纸面的刹那,绿与褐在光里融成一片,“你看这晕开的色,裹着泥,倒能画出最清的倔。”林深试着调了调新墨,把荷汁、泥星、朽荷根粉混在一起,调出的色不艳却润,像老塘与荷共生的魂——不是纯绿的清,是绿里带褐的“挺”。
他用这新墨画《荷续图》时,巴图在旁研墨。少年突然问:“周先生说的‘荷清千挺’,是不是就是让浊变成我们的‘清’?”林深没回答,只是在画的留白处,用烧过的荷杆灰写了个“夏”字——那字的撇捺没一笔直的,都带着向“光”的斜,像荷杆,像他的臂,却透着股不肯停的劲。
夜深时,淤塘下突然漫起片清辉。是老荷点燃的枯荷杆,光晕落在漂浮的画纸上,把整幅《荷续图》变成了颤动的绿褐。林深摸着那些挺浊的痕,突然明白所谓炽热,不是永远清着,是能在荷枯之后,把自己的“残杆”,变成塘下的肥;在焚尽之后,把自己的“痕”,变成新荷挺浊的缝——就像周教授留下的荷种,埋在泥下,来年还能钻出新芽,朝着天光长。
十二、荷露淬倔
夏至的晨露裹着荷香落在淤泥上,林深把《荷续图》铺在老塘的荷蚀处。露花缀满画里的泥痕,在纸背结出细碎的银,像去年落在泥缝里的荷种突然醒了。他想起周教授说的“荷露是塘的‘魂’”,那年山火后,老人总在黎明带他收泥缝里的露,“你看这露里裹着的‘向’,能让墨长出‘挺’的劲。”
巴图用陶碗盛了泥缝里的融露来研墨,墨汁里漂着丝半透明的荷瓣碎末:“这水能让画‘挺’得深——像荷贴淤向光那样。”少年的独臂被晨露浸得发僵,却已能稳稳捏着笔,在画纸的破洞处补画荷根——那道线不直,却贴着纸的褐痕往泥下钻,叶瓣朝着纸外的晨光,带着点泥星的涩,倒比刻意画的更像活的。
苏河把老塘石烧成的炭粉,拌进新调的颜料里。风过时,颜料在纸上结出层细露,把荷“挺”的清衬得愈发透:“老周说荷的魂在‘等’,露在外面的绿是表,藏在泥缝里的‘挺劲’才是里。”她翻出周教授的《荷画札记》,某页记着:“夏荷之妙,在‘挺’更在‘让’——遇稠淤就绕,逢硬泥就躲,画不出的直就弯,缺处恰是透清的孔。”
林深对着札记里的荷图发呆,画中的荷根没有一根浅的,叶瓣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他突然抓起笔,蘸着混了荷露的墨,在自己画的《荷烬图》上补了道浅痕——那道线从绿褐的荷心钻出来,贴着淤的褐痕往光里斜,像给细根系了道“挺劲”的绳。李默的三弦琴在晨雾里弹得清了,琴音混着露滴泥缝的叮咚:“这才是夏荷该有的智——不硬闯,只巧挺!”
十三、荷风渡人
陈砚之的助理又来了,这次带着份“浊清相生艺术展”的邀约。烫金的请柬印着“荷的挺劲”,附带的条款里写着“作品需呈现‘无浊透清’的完美形态”。林深没接,只是指着塘腰那丛残荷:“你看它够不够‘完美’?”
那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荷杆被泥缝卡得弯成了弧,却在残杆上开出了花,绿与褐缠在一起,像给稠淤披了件绿衣。“这是瑕疵,不是完美。”助理皱眉时,道被荷风扬起的泥星正好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这不是瑕疵,是真倔。”林深把巴图那幅“挺浊荷”递过去,“你看这杆的弯,不是软,是挺劲;这花的清,不是躲,是破浊——比你展厅里的‘玉雕荷枝’,多了口气。”李默的三弦琴突然响了,琴音混着助理摔门而去的怒声,倒让淤塘的荷风更柔了,像在给画里的荷,又添了层“挺”的韵。
老荷的孙子把林深画废的荷图糊在塘下的观荷台墙上,往上面挂了串荷枝与泥块做的风铃,风一吹,泥与枝撞出“沙沙”的响,像塘与荷在说话。“你看,”老人用手摸着墙上的画,“老辈人说荷醒塘魂,原是活这片‘浊’呢——没有浊,哪来挺?没有挺,哪来清?”林深看着那片浸在荷香里的绿,突然明白所谓突破,不是画“完美的清”,是画“活的挺”——让画里的荷与淤共生,让心里的臂与笔共生,把“浊”变成“清”,把“残”变成“倔”的支点。
十四、荷尽生心
夏至的第一缕塘风掠过淤塘时,那些与荷丛融为一体的画稿被收进了泥缝里。最底层的那张纸,已被晨露浸成绿褐交融的色,却在角落留着颗荷种,像给“浊”刻了个“清”的印。
“这是荷在给你留‘向’呢。”苏河小心翼翼地把纸从泥缝里剥出来,纸纤维里裹着的荷种簌簌落下,落在塘根的土里,露出下面更柔的绿痕,像在哭,又像在笑——那是去年落在纸上的荷种,竟在泥缝里发了芽。李默用这绿褐调了最后一碟墨,林深在纸的空白处写下:“夏荷清尽后,心挺始得真。”
巴图的画终于被老塘生态馆选中,展出那天,少年特意在画框里嵌了块带荷根的老塘泥。面对观众“为何要画‘淤泥’”的疑问,他学着林深的样子,指着窗外的淤塘:“您看这泥的缝,不是挡荷,是给它挺清的地方;我的臂,不是挡我,是给我挺劲的地方——所有的清,都是从‘挺’开始的。”
林深背着画箱离开时,老荷往他包里塞了块带荷根的淤泥。“这泥里有荷的魂,”老人的手在塘下护了一辈子荷,掌心的茧比老泥皮还硬,“记住,好荷都是泥缝里‘挺’出来的,好画都是心里‘清’出来的——心能挺,笔就倔。”
车窗外,老塘的荷影正慢慢沉进夏色。林深摸着泥上的荷痕,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没结束——那些被淤没过的荷、被露浸过的苗、被画进纸里又长回塘里的种,都在告诉他:炽热不是躲开“浊”,是能在荷尽之后,把自己的“弱”,变成新荷挺清的壤;在浊极之后,把自己的“痕”,连成让心“向”光的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