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夏荷卧沼(续)
《心镜四季》第三卷:炽热之夏 第四百一十章:夏荷卧沼(续)八、荷破浊清
夏至的第一阵沼风漫过池面时,那些铺在皮纸的荷画竟被骤起的水汽卷得飘了起来。不是毁了,是所有的纸卷都被新荷的叶片托着,跟着交错的绿痕铺成条穿沼的路,在荷茎间盘旋三圈,才慢慢与真的荷群融成一片。
林深背着装着花青的画箱往沼外走,巴图跟在后面,怀里抱着那本《荷经》残卷,书页里夹着片带泥痕的荷叶,叶缝里还嵌着半捧淤粉,在日光里像块藏清的玉。“守沼人说,最好的荷,能记住埋它的淤、泡它的水、吹它的风、打它的雨,最后还给沼个直。”林深的独臂摸着颜料的绿,像握着整片沼池的魂。
远处的荷影在风幕上泛着清,像铺了层碎在天光里的青瓷,而沼池的焦岸、荷寮、荷画的痕,像用最净的笔写的诗。林深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等的不是荷,是心——把弱炼出挺,把忍练成立,把浊处的痛,变成清的力。
风掠过沼池,那些融在荷群里的画在淤色中轻轻颤动,发出细碎的响,像在唱一支关于破浊的歌。这歌里有荷的细、淤的浊、清的净、夏的勇,最后都化作一句:所谓炽热,原是把自己的浊,活成最彻底的立。
九、荷雨淬清
林深在荷寮画《破浊志》时,总在荷香最浓的巳时落笔。独臂捏着的狼毫浸满绿墨,笔锋却迎着穿寮的沼雨——那些被雨裹住的荷茎,在纸上拓出深浅的痕,倒比刻意勾勒的荷纹更像“清的笔迹”。
苏河用沼池的雨粒点了碟墨,墨汁里漂着丝半透明的荷秆纤维:“老周说雨粒能淬出笔的立,”她往砚台里撒了把朽荷根,“你看这墨里的浊,多像没挣开的淤。”林深想起山火后那个荷夜,周教授让他在雨雾里练悬腕,雨珠坠在画纸的绿痕,把《枯荷图》的暗角照出了层“立”的气。
巴图画荷总把荷茎画得太直,林深便让他跟着老荷丈量被暴雨淋过的荷群。少年的独臂被雨水浸得发僵,却在某次雨歇后突然画得出荷的“弯”——那些被雨压得低垂仍往天光里挺的茎,带着雨痕的绿与淤斑的褐,像给弱系了道“清”的绳。“你看这荷遇淤不蔫茎,”林深用断臂敲着带荷痕的焦泥,“就像你断过的臂,不是要画得像好手,是要画出它怎么在浊里找清的支点。”
雨粒漫过荷寮顶时,林深把画纸铺在积满雨水的沼边凹。荷浪齐转的刹那,他用断臂蘸着混了荷粉的墨,在湿纸上横扫——那道痕里有淤的褐、荷的绿、雨的白,倒比他刻意画的荷群更有“破”的劲。李默的三弦琴在雨雾里弹得愈发清越,弦音混着荷破浊的微响:“这才是夏荷该有的骨!”
十、荷语照心
周教授的旧画匣里,藏着半幅被沼雨泡过的《沼荷图》。泡痕正好把“清”字的最后一笔晕得透亮,倒比完整的画更像“浊与立”。林深对着残画发呆时,苏河从荷丛里摸出块荷纹砚——是山火前周教授用荷根雕的,砚底刻着“弱里藏清”。
“老周说荷是‘沼的镜子’,”李默用断弦的琴弓敲着砚台,“能照见人心里的浊。”林深想起刚断臂那年,总躲着浑浊的沼池画画,觉得残躯配不上荷的净,直到某天见片被山洪冲倒的老荷,竟在晴后重新挺直秆子追向太阳,才懂周教授刻在画匣上的话:“所谓清,不是从不浊,是浊了还能立。”
陈砚之的沼池艺术展闭幕后,他带着那组装置来了沼边。当虚拟荷影撞上真的荷破浊,规整的清透立刻显得发飘。“你的荷太野,”陈砚之踢着脚边的淤土,“成不了藏品。”林深没说话,只是指着沼心那丛从焦泥里钻出来的荷——那荷被野火燎得只剩半片叶,却把整片沼的浊都立出了清,比任何虚拟荷茎都更像“活着的立”。
月色漫上来时,巴图举着张画跑进来。纸上是片焦黑的沼池,沼心堆着层层雨痕,最顶上那丛老荷正顶着淤粉往纸外挺,荷叶在纸边扫出个“韧”字。“我画了三夜,”少年掌心的茧磨出了血珠,“才懂你说的‘浊也要立’。”林深摸着画里那道倔强的绿,突然想起黑塞的句子:“所有的清透都是对浑浊的温柔超越。”
十一、荷烬生清
夏至的最后场雨粒,漫过荷寮的淤层。林深把那些与荷群融为一体的画稿收起来,却在最底层发现张被雨水浸透的纸——雨痕竟在纸上拼出个“立”字,是无数次破浊叠加的“印”。
“这是荷在教你‘以弱破浊’,”李默把半干的画纸铺在荷蚀泥堆上,月光漫过纸面的刹那,“你看这晕开的绿,裹着沼,倒能画出最韧的清。”林深试着调了调,那色里有枯荷的褐、雨水的清、新荷的绿、焦泥的黑,像块淬过浊的玉。
他用这新墨新纸画《荷续图》时,巴图在旁研墨。少年突然问:“周先生说的‘荷清千立’,是不是就是让厚淤变成立的阶?”林深没回答,只是在画的留白处,用烧过的荷秆灰写了个“夏”字——那字的撇捺里,全是荷的弱、淤的浊、清的净、雨的凉。
夜深时,沼池里突然漫起片清辉。是老荷点燃的荷秆火,光晕落在漂浮的画纸上,把整幅《荷续图》变成了颤动的绿。林深摸着那些破浊的痕,突然明白所谓炽热,不是永远立茎,是能在荷枯之后,把自己的残,变成孕育新荷的壤;在焚尽之后,把自己的痕,连成接起来的清。
十二、荷露淬清
夏至的晨露裹着荷腥落在荷茎上,林深把《荷续图》铺在沼池的荷蚀泥上。露花缀满画里的沼痕,在纸背结出细碎的银,像去年深埋的荷种突然醒了。他想起周教授说的“荷露是沼的骨”,那年山火后,老人总在黎明带他去荷边收露,“你看这骨里裹着的劲,能让墨长出立”。
巴图用陶碗盛了融露来研墨,墨汁里漂着丝半透明的荷秆纤维:“这水能让画清得深。”少年的独臂被晨露浸得发僵,却已能稳稳捏着笔,在画纸的破洞处补画荷群——那道线弱得像丝,却带着股不肯断的劲,像沼池那片被晨露裹住仍破浊的荷,荷叶嵌着露珠,立得艰难却执着。
苏河把荷蚀泥烧成的炭粉,拌进新调的颜料里。风过时,颜料在画纸上结出层细露,把荷清的韧性衬得愈发透:“老周说荷的魂在‘久’,露在外面的清是表,藏在淤下的立才是里。”她翻出周教授的《荷画札记》,某页记着:“夏荷之妙,在‘清’更在‘藏’——立不过的风就弯,抗不过的露就敛,画不出的弱就留白,缺处恰是新荷扎根的孔。”
林深对着札记里的荷图发呆,画中破浊的荷总在淤深处留着盘结的根。他突然抓起笔,蘸着混了荷露的墨,在自己画的《荷烬图》上补了道浅痕——那道线从绿褐的荷心钻出来,在淤边盘了个结,像给弱系了道“藏”的绳。李默的三弦琴在晨雾里弹得清了,琴音混着露融陶碗的叮咚:“这才是夏荷该有的智!”
十三、荷风渡人
陈砚之的助理又来了,这次带着份“浊清相生艺术展”的邀约。烫金的请柬印着“荷的穿透力”,附带的条款里写着“作品需呈现完美破浊形态”。林深没接,只是指着沼腰那丛残荷:“你看它够不够完美?”
那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荷茎被狂风撕出道道破痕,却在残处仍往沼外立,把整片沼池清得更密的绿。“这是残缺,不是美。”助理皱眉时,道被荷风扬起的淤粉正好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残是荷给弱的证。”林深把巴图那幅带残荷的画递过去,“你看这破里藏着的劲,比你展厅里所有水晶荷都更懂得‘立’。”李默的三弦琴突然响了,琴音混着助理摔门而去的怒声,倒让沼池的荷风更烈了,像在给画加了层“韵”。
老荷的孙子把林深画废的荷图糊在沼边的观荷台墙上,往上面挂了串荷蚀泥做的风铃,画纸与真荷声叠成晃。“你看,”老人用船桨敲着带荷痕的焦泥,“老辈人说荷醒沼魂,原是活这片浊呢。”林深看着那片浸在荷腥里的绿,突然明白所谓突破,不是画出完美的破浊,是让画里的弱与清,和心里的立与挺长在一起,变成彼此的骨血——就像他的独臂,早已不是残缺的标记,而是在弱与浊之间,找到清透的支点。
十四、荷尽生心
夏至的第一缕沼风掠过沼池时,那些与荷群融为一体的画稿被收进了泥穴。最底层的那张纸,已被雨水浸透成绿,却在角落留着块荷蚀泥的黑,像给弱刻了个“源”的印。
“这是荷在给你留劲呢。”苏河小心翼翼地把纸从荷泥中剥出来,纸纤维里裹着的荷种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更韧的绿,像在哭,又像在笑。李默用这绿粉调了最后一碟墨,林深在纸的空白处写下:“夏荷敛叶后,心清始得真。”
巴图的画终于被沼池生态馆选中,展出那天,少年特意在画框里嵌了罐带淤粉的荷种。面对观众“为何要留浊”的疑问,他学着林深的样子,指着窗外的沼池:“您看那些厚的淤泥,它们在等明年的荷呢,因为每道新清,都是旧浊的重生。”
林深背着画箱离开时,老荷往他包里塞了块带荷痕的焦泥。“这泥里有沼池的魂,”老人的手在沼护了一辈子荷,掌心的茧比荷蚀泥还硬,“记住,好荷都是淤泥里钻出来的,好画都是心里立出来的。”
车窗外,沼池的荷影正慢慢沉进夏色。林深摸着泥上的荷痕,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没结束——那些被淤埋过的荷、被露浸过的叶、被画进纸里又长回沼里的痕,都在告诉他:炽热不是永远立茎,是能在荷枯之后,把自己的弱,变成孕育新清的壤;在浊极之后,把自己的痕,连成接起来的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