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春藤缠树

《心镜四季》第二卷:破茧之春 第二百九十四章:春藤缠树

一、藤丝绕骨

林深在山火后重生的老林撞见那株缠树的青藤时,立冬的薄霜正顺着焦黑的树干往下淌。最裂的那道树缝里,藤条把炭化的木纹勒成了深痕,像给枯树系了条会收紧的绳。树腰的凸处,新抽的藤须正往焦皮里钻,嫩黄的卷须缠着焦屑,倒比他画过的所有藤蔓都更像"朽处的韧"。

苏河扯段带霜的藤丝,指腹的涩半天散不去:"你看这软里藏着的劲,像绕在石上的钢,缠得越久,力越沉。"林深想起刚断臂那年,总画不好藤的拧,直到某次独臂扶着树干看藤攀援,被藤刺扎出的血珠滴在画纸上,那道带着青腥的迹,倒让他画出了《春藤图》最拧的一笔。

用花青调赭石,调出的色带着藤皮的褐,像被晨雾浸过的老绳。林深画《藤痕图》的节时,总在最鼓处留道树的灰,像枯骨嵌进褐里。李默的三弦琴在树边老石碾旁弹得发紧,琴音混着藤叶擦树的沙沙声:"朽到极处时,树的僵才衬得出这缠。"

巴图把画着藤的纸铺在树根,霜融时,纸上的褐与真藤叠成影,像块会收紧的布。少年掰块带焦屑的树皮往画纸上按,灰痕边缘立刻晕出浅褐:"你看它不肯松。"

二、藤心记缠

跟着藤影往老林深处走时,林深总在青藤即将绕满半棵枯树的刹那停笔。留白处泛着淡灰的晕,是山火那年的余温烙下的,周教授曾用这藤芯的汁给他调过颜料,说:"火能烧尽枝叶,烧不掉藏在朽里的缠。"

苏河往颜料里掺了把藤根的焦土,褐立刻沉了三分:"枯过的地方,缠得才紧。"林深把耳朵贴在带藤的焦树,藤须钻缝的微响顺着树干往心里钻,像无数细小的爪在轻轻抓——当年周教授就是这样按住他发抖的独臂:"画藤要见灰里的焦,做人要见朽里的劲,树越僵,越要缠得恒。"

伐木的老木匠扛着锯子经过,胶鞋的泥蹭过画纸上的褐痕,洇出星星点点的灰。"这藤比新绳金贵,"他用凿子剔出树缝里的藤丝,"能教你哪时该松,哪时该紧。"林深望着藤里裹着的焦块在阳光下发亮,突然觉得那不是死,是春藤在数自己缠过的树。

巴图往花青里拌了些树胶,褐里立刻浮起暗纹,像拧成的股。"你看它长得慢,"少年数着藤绕树的圈数,"可每圈都带着力。"林深望着藤在枯树上盘绕的影,藤身在树疤间一收一放,像在跟僵死较劲——原来所谓突破,不是画得更舒展,是让每道痕都带着缠绕的拧,像这春藤,被火燎过才懂得怎么用柔藤缚枯树,带着伤才缠得更紧。

三、藤缠春树

林深画《缠树图》时,总在青藤即将勒进树心的刹那停笔。独臂握的笔蘸着浓墨,拖出断断续续的痕,像被拧出的线。苏河往砚台里撒了把炭黑粉,墨立刻糙了些:"你看这飞白,比实的褐更有股劲。"

他想起山火后第一次画焦藤,总把藤身画得松散,直到某天蹲在树旁看藤抗风,那株被烧得只剩半截的枯树突然被藤缠得挺直,那道从朽里生出的力,比任何刻意的勾勒都更像活着的拧。周教授当时用指腹蘸着树汁,在焦黑处点了个褐点:"枯过的地方,才缠得出最劲的藤。"

陈砚之的策展人踩着落叶走来时,林深正用细笔勾藤须的卷。那人举着组青铜藤树雕塑,指着其中"精密铸造的缠绕纹路"说:"森林艺术展要'生命张力',你这带着焦屑的画太糙了。"话音未落,林深的独臂突然发力,墨在藤边甩出道飞白,像藤须突然从树后探出来,倒比青铜的亮更有股劲。

李默的琴弦猛地绷紧,三弦琴的音混着藤勒树的咯吱声:"真劲不在张,在拧。"林深望着那道飞白,突然懂了——所谓突破,不是画得更流畅,是敢把自己的拧放进画里。就像这春藤,被火燎过才练得出缠树的韧,带着伤才拧得更紧,那些被嫌"不舒展"的焦,原是破茧的骨。

四、褐从藤出

立冬的头场冷雨来时,林深做了件让苏河意外的事。他把《缠树图》铺在枯树根部,用树胶调炭黑往纸上泼——雨水顺着树干漫延,把墨冲成蜿蜒的痕,未被覆盖的褐在雨里泛着亮,像从朽里钻出来的星。

独臂按住被风吹起的画角,看着纸与真藤叠成的双生景:"你看,缠过的枯才生得出劲。"策展人想伸手拾画,被老木匠拦住:"别碰,这是春藤在教他认拧呢。"

雨停时,画里竟爬满了蜗牛。李默摸着新换的琴弦,林深忽然发现褐痕边缘泛着细碎的金——原是调颜料时掺了山火后凝结的铜锈,是周教授当年埋在树根的"火骨"。老人的盲眼对着老林深处:"被烧透的东西,才懂得怎么把朽变成劲。"

林深把画贴在最老的枯树上,暮色漫上来时,纸的褐与真藤融成一片,像枯树在给自己束腰带。他摸出周教授留的旧册子,某页夹着段带焦痕的藤条,上面写着:"藤者,树之筋也,柔能缚枯,弱能扛风,不以树僵而怯缠,故能显见至柔之劲。"此刻终于懂了,破茧不是躲开朽,是让枯树成为架,让伤成为缠的力。

五、藤缠春深

林深教巴图画藤时,先让他在老林里守够三个风期。少年被藤条抽得满臂红痕,"耐不住就别学,"林深用断臂按住他被树汁染褐的画纸,"春藤在试你的韧呢。"当巴图的独臂终于能稳住笔,在纸上画出第一道带焦痕的褐时,指节已被树瘤磨出了茧,像给劲裹了层透明的壳。

苏河往颜料里加了些刚结的藤果,紫立刻融了三分:"画画和缠树一样,急不得。"他们围着爬满蜗牛的画读黑塞的句子,读到"所有的坚韧都起于缠绕"时,画里的破洞处突然滚进颗橡果,正好落在"缠"字的笔画间。

老木匠的孙子把林深画废的藤图糊在林边的工具房墙上,往上面挂了串镰刀,画纸与真藤影叠成晃。"你看,"老人用斧子敲着枯树,"老辈人说藤缠焦树,原是缠这春呢。"林深看着那片浸在树影里的褐,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不是把藤画得像,是把藤里的"缠"装进心里——就像这春藤,不必总攀高枝,只要还能绕、能拧、能缠,就能教会后来人怎么在朽处寻力。

六、藤缠生禅

立冬的暖雾裹着藤果的涩,漫过老林的焦树。林深把《缠树图》挂在最弯的树杈上,花青的藤痕在阳光下泛着铜光,却把炭黑的树干衬得愈发嶙峋——原来褐黄遇暗会透出老铜的劲,像古锚链的链环,而藤皮的褐缠着焦屑,像给柔系了圈硬的锁。

苏河往新调的藤汁颜料里掺了把树心的焦末,褐立刻稠了三分:"你看这色,连缠都缠得这么有骨。"她的指尖划过藤须的飞白,纸的纤维突然微微起绒,把阳光漏下的光斑聚成个小团,像能接住坠落的藤果。

陈砚之的"生命缠绕展"在小雪前开幕,他的助理发来组不锈钢藤树雕塑,指着其中"锻造的螺旋纹路"说:"陈总说,这作品的'永恒韧性',比你那些带焦树的真藤更有'哲学深度'。"林深用藤尖蘸了树胶,在《缠树图》的空白处盖了个"藤印",像给"永恒"批了个"活"的注。

林深没去看展。他在老林搭了个"藤寮",用断树干架起层漏叶的顶,让缠树的青藤自然穿过铺满地的宣纸。藤爬时,褐痕在纸上拧出麻花的纹,拼出幅流动的《千藤图》;风过时,藤条摆动的影扫过纸面,拖出斜痕,像给缠留了道脉。

研究植物攀援机制的学者蹲在藤画前发呆:"我在温室观察了百种藤本植物,总觉得少点什么。直到看见你这画,才想起——是'拧',被树瘤卡出的结、被风雨扯出的裂、被虫蛀过的洞、被樵夫砍断的茬。"林深把那本带"藤印"的展览手册递给她:"你看,再亮的不锈钢,也仿不出藤皮里的纤维;再精的锻造,也经不住真的风。"

李默的三弦琴在藤寮里弹得愈发紧促,琴音里混着藤条勒树的咯吱、藤果落地的咚咚、松鼠爬藤的簌簌。"心即理也,"老人的盲眼对着老林深处,"你画的不是藤,是自己心里的'松'——怕缠绕的累,其实是怕自己抓不住;避焦树的僵,其实是躲自己的沉。"

林深望着那些在暖雾里拧转的藤,突然懂了史铁生说的"缠绕是困顿的舞姿"——就像这老林,不是为了衬托藤的柔,是为了让焦树、让断枝、让树瘤、让独臂,在缠的累里凑成幅活的画,拧得能摸出劲在沉。

七、藤痕照破

小雪的骤雨裹着野栗的香,林深的藤画在树杈上结了层胶膜。不是冬寒,是藤汁凝的珠,像给《缠树图》镶了圈碎铜,而画里的藤瘤已经鼓起,褐的结与灰的焦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画里的,哪是树上的。

"这叫'藤语'。"苏河捧着罐新酿的藤果酒,酒液里漂着块带藤痕的焦木,"周教授说,好的春酒能让人尝出缠的味,比如藤须钻缝的锐、藤条勒树的沉、藤果酿蜜的甘。"林深的独臂端起酒碗,焦木在碗里打着旋,突然沉底,正落在碗底"缠"字的最后一笔上——那笔是他用断臂蘸着树缝的藤胶画的,此刻被酒泡得发胀,像团活的褐。

陈砚之的艺术顾问带着位"结构工程师"来了。那人的电脑上正模拟着藤树的受力分布,屏幕上跳动着张力系数的参数:"这种靠野藤写生的方式早该淘汰了。真正的藤艺术,要像我这样——用有限元分析'最优缠绕角度',精确到每度的扭矩。"他的助手举起投影仪,把虚拟藤影投在《缠树图》上,电子褐光把花青的藤痕照得发僵。

林深正用野栗的褐调新墨。独臂捏着带壳的果,看着深褐在藤汁里散开,像给柔掺了把刚,倒比他画的藤瘤更生动。"你知道藤为什么总在最僵的焦树上缠得最久吗?"他没抬头,雨珠打在藤画上,发出噼啪的响,"因为它懂'抓'——不跟葛藤争快,不跟紫藤争艳,自己在朽处拼命拧,倒把整片树的僵都缠成了活。"

他举起刚画的《藤抓图》,对着光看,藤的缝隙里漏出的光斑,在工程师的投影仪上跳成了舞。苏河突然抱着捆旧书进来,是从周教授的木箱里翻出的《草木状》。书页里夹着片被藤须勒出痕的焦叶,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藤者,树之魂也,柔能缚枯,弱能扛风,不以树僵而怯缠,故能显见至柔之劲。"

那天午后,工程师的分析软件突然崩溃了——据说是被藤寮的湿气蚀了硬盘。林深把那片带字的焦叶送给了他:"你看,再精的分析,也算不出哪根被山火燎过的老藤会突然在暴雪夜收紧,把断的树撑成挡风的墙。"工程师的手指划过焦叶的藤痕,突然红了眼眶——那痕迹像极了他童年时祖父的柴房,老人总在捆柴时说"这藤再细,也比公式懂得怎么把散捆成整",而他却总嫌祖父"不懂力学"。

八、藤破茧缠

小雪的第一声鸦鸣掠过老林时,那些铺在宣纸的藤画竟被缠树的青藤卷走了。不是撕碎了,是所有的纸卷都被藤须缠成束,跟着盘旋的藤浪铺成条流动的褐,在焦树间盘旋三圈,才慢慢与真的藤干融成一片。

林深背着装着花青的画箱往林外走,巴图跟在后面,怀里抱着那本《草木状》,书页里夹着块带藤痕的焦木,木缝里还嵌着半根藤刺,在阳光下像块藏劲的玉。"老木匠说,最好的藤,能记住焚它的火,压它的雪,砍它的刀,最后还给冬个骨。"林深的独臂摸着颜料的黏,糙得像握着整片老林的劲。

远处的雪山在暖雾里泛着淡青,像块正在冷却的铁,而老林的焦树、藤寮、藤画的痕,像用最拧的墨画的迹。林深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等的不是藤,是心——把松炼出抓,把散练成拧,把朽处的伤,变成缠的力。

风掠过老林,那些融在树上的画在藤干里轻轻颤动,发出细碎的响,像在唱一支关于缠绕的歌。这歌里有藤的柔、树的僵、结的拧、缠的劲,最后都化作一句:所谓破茧,原是把自己的柔,活成最坚韧的缠。

(本章完)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