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春燕哺雏

《心镜四季》第二卷:破茧之春 第二百八十四章:春燕哺雏

一、雏羽带黄

林深在山火后重生的屋檐下撞见那窝雏燕时,芒种的阳光正斜照在焦黑的巢边。最弱小的那只雏燕竟从巢沿探出头,嫩黄的喙把炭化的巢泥啄成了碎星,像给破巢缀了颗会颤动的灯。墙根的裂缝里,成燕正衔着虫往巢里飞,翅尖的黑影裹着焦屑,倒比他画过的所有禽鸟都更像"弱处的强"。

苏河托着掌心接燕粪的温,指腹的黏半天散不去:"你看这小里藏着的猛,像裹在棉里的铁,喂得越勤,骨越硬。"林深想起刚断臂那年,总画不好雏的饿,直到某次独臂扶着墙看燕哺雏,被滴落的燕粪烫出的痕,倒让他画出了《哺雏图》最烈的一笔。

用藤黄调赭石,调出的色带着雏羽的嫩,像被晨雾浸过的蛋黄。林深画《雏痕图》的喙时,总在最尖处留道巢的褐,像碎陶嵌进嫩黄里。李默的三弦琴在檐下老石榴树弹得发颤,琴音混着雏争食的啾啾声:"弱到极处时,亲的猛才衬得出这哺。"

巴图把画着雏的纸铺在墙根,风起时,纸上的黄与真羽叠成绒,像块会发烫的棉。少年抠块带焦屑的巢泥往画纸上按,褐痕边缘立刻晕出浅黄:"你看它不肯等。"

二、雏心记哺

跟着燕影往巷弄深处走时,林深总在雏即将啄住虫的刹那停笔。留白处泛着淡褐的晕,是山火那年的余温烙下的,周教授曾用这燕巢的绒给他擦过画笔,说:"火能烧尽檐瓦,烧不掉藏在弱里的哺。"

苏河往颜料里掺了把巢边的焦灰,黄立刻沉了三分:"破过的地方,喂得才实。"林深把耳朵贴在带巢的焦墙,雏燕争食的乱响顺着砖缝往心里钻,像无数细小的牙在轻轻啃——当年周教授就是这样按住他发抖的独臂:"画雏要见灰里的焦,做人要见弱里的强,巢越破,越要哺得恒。"

补锅的老耿扛着工具箱经过,鞋底的泥蹭过画纸上的黄痕,洇出星星点点的褐。"这雏燕比新鸽雏金贵,"他用锥子挑出巢里的焦屑,"能教你哪口该急,哪口该缓。"林深望着雏羽里嵌着的焦粒在阳光下发亮,突然觉得那不是碎,是春雏在数自己吃过的苦。

巴图往藤黄里拌了些燕巢的草茎,黄里立刻浮起暗纹,像刚长的筋。"你看它抢得野,"少年数着雏张开的喙,"可每口都吞得狠。"林深望着雏在破巢里挣食的样,翅尖在巢壁上撞出的痕,像在跟困厄较劲——原来所谓突破,不是画得更乖巧,是让每道痕都带着争抢的烈,像这春雏,被火燎过才懂得怎么用嫩喙争生存,带着伤才长得更猛。

三、雏争春食

林深画《争食图》时,总在雏喙即将叼住虫的刹那停笔。独臂握的笔蘸着浓墨,拖出断断续续的痕,像被翅尖扫出的线。苏河往砚台里撒了把雏羽的绒,墨立刻柔了些:"你看这飞白,比实的黄更有股劲。"

他想起山火后第一次画焦巢,总把雏画得怯懦,直到某天蹲在檐下看老燕喂雏,那只被挤到巢边的雏突然扑起抢食,那道腾空的影,比任何刻意的勾勒都更像活着的勇。周教授当时用指腹蘸着雏血的红,在焦黑处点了个红点:"破的地方,才长得出最野的雏。"

陈砚之的策展人踩着青石板走来时,林深正用细笔勾雏爪的尖。那人举着组镀金亲雏雕塑:"扬州禽鸟艺术展要'亲情美学',你这带着焦屑的画太糙了。"话音未落,林深的独臂突然发力,墨在雏边甩出道飞白,像雏突然从巢里扑出来,倒比镀金的亮更有股劲。

李默的琴弦猛地绷紧,三弦琴的音混着雏扑翅的扑棱声:"真猛不在大,在饿。"林深望着那道飞白,突然懂了——所谓突破,不是画得更精致,是敢把自己的饿放进画里。就像这春雏,被烧过才练得出抢食的狠,带着伤才长得更凶,那些被嫌"不洁净"的焦,原是破茧的粮。

四、黄从雏出

芒种的头场骤雨来时,林深做了件让苏河意外的事。他把《争食图》铺在破巢下,用巢泥调焦灰,往纸上泼去——雨水顺着墙缝漫延,把灰冲成蜿蜒的痕,未被覆盖的黄在雨里泛着亮,像从弱里钻出来的星。

独臂按住被风吹起的画角,看着纸与真雏叠成的双生景:"你看,争过的破才生得出壮。"策展人想伸手拾画,被补锅匠老耿拦住:"别碰,这是春雏在教他认饿呢。"

雨停时,画里竟爬满了潮虫。李默摸着新换的琴弦,林深忽然发现黄痕边缘泛着细碎的金——原是调颜料时掺了山火后凝结的铜屑,是周教授当年埋在墙根的"火骨"。老人的盲眼对着巷弄深处:"被烧透的东西,才懂得怎么把弱变成强。"

林深把画贴在最老的焦墙上,暮色漫上来时,纸的黄与真雏融成一片,像破屋在给自己披暖衣。他摸出周教授留的旧册子,某页夹着根带雏痕的焦草,上面写着:"雏者,巢之胆也,弱能生猛,小能成大,不以巢破而怯争,故能显见至弱之强。"此刻终于懂了,破茧不是躲开破,是让焦巢成为炉,让伤成为长的力。

五、雏哺春深

林深教巴图画雏时,先让他在檐下守够三个晨昏。少年被燕粪淋得满身臭,"耐不住就别学,"林深用断臂按住他被雏血染红的画纸,"春雏在试你的狠呢。"当巴图的独臂终于能稳住笔,在纸上画出第一道带焦痕的黄时,指节已被墙石磕出了青,像给勇裹了层透明的茧。

苏河往颜料里加了些刚结的石榴花,红立刻融了三分:"画画和争食一样,急不得。"他们围着爬满潮虫的画读黑塞的句子,读到"所有的强悍都起于饥寒"时,画里的破洞处突然滚进颗石榴籽,正好落在"争"字的笔画间。

老耿的孙子把林深画废的雏图糊在巷口的磨盘上,往上面挂了串干鱼,画纸与真燕巢叠成晃。"你看,"老人用补锅的锤敲着墙,"老辈人说雏争焦巢,原是争这春呢。"林深看着那片浸在燕粪里的黄,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不是把雏画得像,是把雏里的"争"装进心里——就像这春雏,不必总待在完巢,只要还能抢、能扑、能长大,就能教会后来人怎么在破处寻生。

六、雏哺生禅

芒种的暖雾裹着石榴花的香,漫过巷弄的焦墙。林深把《争食图》挂在最弯的檐角上,藤黄的雏痕在阳光下泛着蜜光,却把炭黑的巢边衬得愈发狰狞——原来嫩黄遇暗会透出琥珀的润,像老蜜蜡里的虫,而雏羽的黄缠着焦屑,像给弱系了圈硬的链。

苏河往新调的雏羽颜料里掺了把巢底的草绒,黄立刻稠了三分:"你看这色,连争都争得这么有骨。"她的指尖划过雏喙的飞白,纸的纤维突然微微起绒,把阳光漏下的光斑聚成个小团,像能接住飘落的燕羽。

陈砚之的"亲情艺术展"在夏至前开幕,他的助理发来组水晶亲雏雕塑,指着其中"精确计算"的喂食角度说:"陈总说,这作品的'永恒温情',比你那些沾着燕粪的真雏更有'感染力'。"林深用雏喙蘸了燕粪,在《争食图》的空白处盖了个"雏印",像给"永恒"批了个"活"的注。

林深没去看展。他在巷弄搭了个"雏寮",用断窗架起层漏光的顶,让燕哺雏的身影自然投在铺满地的宣纸。雏闹时,黄痕在纸上滚出乱乱的团,拼出幅流动的《千雏图》;雨落时,成燕护雏的翅影扫过纸面,在画里拖出长痕,像给哺留了道脉。

研究动物行为学的教授蹲在雏画前发呆:"我在实验室观察了百种亲鸟育雏,总觉得少点什么。直到看见你这画,才想起——是'野',被火燎过的巢、被虫咬过的羽、被风摔过的雏、被同类挤过的伤。"林深把那本带"雏印"的展览手册递给她:"你看,再透的水晶,也仿不出雏羽里的血;再精的角度,也经不住真的争。"

李默的三弦琴在雏寮里弹得愈发激越,琴音里混着雏扑翅的扑棱、石榴花落瓣的簌簌、潮虫爬纸的沙沙。"知行合一,"老人的盲眼对着巷弄深处,"你画的不是雏,是自己心里的'软'——怕争食的丑,其实是怕自己不够狠;避燕粪的脏,其实是躲自己的弱。"

林深望着那些在暖雾里抢食的雏,突然懂了史铁生说的"争抢是造物的雏性"——就像这巷弄,不是为了衬托雏的小,是为了让焦墙、断巢、虫血、独臂,在哺的烈里凑成幅活的画,烈得能听见骨在长。

七、雏痕照破

夏至的骤雨裹着栀子的甜,林深的雏画在檐角上结了层水膜。不是春寒,是雾气凝的珠,像给《争食图》镶了圈银粒,而画里的羽毛已经飘出巢外,白的绒与褐的泥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画里的,哪是巢外的。

"这叫'雏语'。"苏河捧着罐新酿的梅子酒,酒液里漂着块带雏痕的焦木,"周教授说,好的春酒能让人尝出争的味,比如雏喙啄食的猛、亲鸟护巢的烈、羽毛飘落的柔。"林深的独臂端起酒碗,焦木在碗里打着旋,突然沉底,正落在碗底"争"字的最后一笔上——那笔是他用断臂蘸着巢边的泥画的,此刻被酒泡得发胀,像团活的黄。

陈砚之的艺术顾问带着位"动物行为研究员"来了。那人的电脑上正模拟着雏鸟的抢食频率,屏幕上跳动着能量摄取的参数:"这种靠野雏写生的方式早该淘汰了。真正的雏艺术,要像我这样——用行为训练塑造'最优争食模式',精确到每秒的动作。"他的助手举起投影仪,把虚拟雏影投在《争食图》上,电子黄光把藤黄的雏痕照得发僵。

林深正用栀子的白调新墨。独臂捏着带露珠的瓣,看着乳白在雏血里散开,像给烈掺了把柔,倒比他画的雏羽更生动。"你知道雏为什么总在最破的巢里争得最凶吗?"他没抬头,雨珠打在雏画上,发出噼啪的响,"因为它懂'生'——不跟笼鸟争闲,不跟候鸟争远,自己在弱处拼命抢,倒把整片巢的破都变成了强。"

他举起刚画的《雏生图》,对着光看,雏的缝隙里漏出的光斑,在研究员的投影仪上跳成了舞。苏河突然抱着捆旧书进来,是从周教授的木箱里翻出的《禽经》。书页里夹着片被雏啄破的焦巢,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雏者,巢之魂也,弱能生强,小能成大,不以破陋而怯争,故能显见至弱之强。"

那天午后,研究员的训练设备突然崩溃了——据说是被雏寮的潮气蚀了芯片。林深把那片带字的焦巢送给了他:"你看,再精的训练,也算不出哪只被挤到巢边的雏会突然展翅,把抢的狠变成飞的高。"研究员的手指划过焦巢的破痕,突然红了眼眶——那痕迹像极了他童年时祖父的鸡窝,老人总在喂鸡时说"这雏再瘦,也比数据懂得怎么在挤处寻路",而他却总嫌祖父"不懂行为学"。

八、雏破茧争

夏至的第一声蝉鸣掠过巷弄时,那些铺在宣纸的雏画竟被初飞的幼燕衔走了。不是撕碎了,是所有的纸卷都被翅尖卷起,跟着盘旋的黑影铺成流动的黄,在焦墙间盘旋三圈,才慢慢与天际的燕群融成一片。

林深背着装着藤黄的画箱往巷外走,巴图跟在后面,怀里抱着那本《禽经》,书页里夹着根带雏羽的焦草,草缝里还嵌着半只虫壳,在阳光下像块藏勇的玉。"补锅匠说,最好的雏,能记住焚它的火,漏它的雨,挤它的巢,最后还给夏片飞。"林深的独臂摸着颜料的稠,暖得像握着整条巷弄的生。

远处的雪山在暖雾里泛着淡青,像块正在融化的玉,而巷弄的焦墙、雏寮、雏画的痕,像用最烈的墨画的迹。林深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等的不是雏,是心——把软炼出硬,把怯练成狠,把破处的伤,变成争的力。

风掠过巷弄,那些融在墙上的画在燕群里轻轻颤动,发出细碎的响,像在唱一支关于争抢的歌。这歌里有雏的弱、巢的破、亲的猛、飞的高,最后都化作一句:所谓破茧,原是把自己的小,活成最磅礴的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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