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墨痕入心

《心镜四季》第二卷:破茧之春 第二百零一章:墨痕入心

一、墨痕藏意

林深在周教授的砚台底摸到那道墨痕时,春雪正顺着砚边的冰棱往下滴。端石砚的中央陷了个浅窝,是老人研墨三十年磨出的,窝底沉着粒去年的松烟,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写的"墨里的痕比纸上的更沉",突然在砚台的凉意里显形。

"迟子健说老砚是光阴的容器,"苏河用鹿皮擦着浅窝,"你看这烟在底嵌的样,像《传习录》里的'格物致知',磨得细,才渗得深。"林深想起自己刚断臂时,总用这砚练习独臂研墨,每次墨锭在窝底打滑,浓汁溅在空袖上,都觉得连石头都在欺自己——它陷了坑,却把墨的魂锁在凹处。

用浅窝的残墨研新墨,调出的色带着种陈香的浊,像被岁月浸过。林深画《破茧图》的蝶翅时,总在最暗处突然加笔淡青,像砚底的松烟在透,"是老砚在教你,"李默的指尖悬在砚上,三弦琴的音混着墨锭摩擦的轻响,"黑到极处时,留白反而更有骨。"

巴图把松枝插进砚旁的冰缝,风过时,针叶的影子落在墨窝上,像幅流动的画。"克林索尔说'沉淀是另一种绽放',"少年指着被阳光晒得发亮的墨痕,"你看它不想淡。"

二、墨心记沉

研墨时,林深总在浅窝的边缘停住。那里的石纹带着焦黑的斑,是山火那年的火星燎的,当时周教授用这砚台盛水灭火,救了半幅未燃的《春山图》,说:"火能烧裂石,烧不掉藏墨的窝。"

"黑塞笔下的画家总在浓淡里见真意,"苏河往焦痕处抹松脂,"你看这烧痕周围的石质,比别处润三倍,疼过的地方,才更懂得蓄。"林深想起史铁生说的"沉淀是心的墨色",突然把额头抵在砚台上,石面的冰凉顺着皮肤往心里钻,像老人的手掌在轻轻按揉——当年周教授就是这样握着他的手腕,让墨锭在窝里慢慢转:"墨要磨进石里,更要磨进心里。"

雪水从松枝上滴落,敲在砚台的边缘,发出嗒嗒的响,像在数磨墨的圈数。李默的三弦琴弹起《墨心谣》,琴音震颤时,浅窝里的松烟突然散开,在新墨里晕出片淡青,"这琴在说,"盲琴师侧耳听着,"你研墨的劲,和史铁生握笔的劲,其实是一种——都在跟浮躁较劲。"

巴图在砚台的木盒里垫了层松针,从冬到春,针换了三茬,墨窝的底却越磨越亮。"萨满说这样老砚就不会干,"少年指着焦痕旁新磨的墨圈,"今年的墨最沉,因为你终于肯画墨里的浊了。"林深望着北坡的雾,山影在墨色的云里若隐若现,像幅未干的画,原来所谓突破,不是画得亮,是让每滴墨都藏着沉淀的韧——像这老砚,陷了坑,却把墨的魂锁进了石心。

三、墨破画障

林深画《残松图》时,总在最关键的皴擦处停住。松干的焦黑要用浓墨层层叠叠地涂,独臂握笔的手总在此时发抖,墨痕歪歪扭扭,像被风揉过的线。"克林索尔说'颤抖是另一种精准',"苏河往他的砚台里添新水,"你看这歪痕周围的墨色,比直的更有股拧劲,不稳的地方,才生得出活。"

他想起山火后第一次画焦松,总把炭痕画得整齐划一,直到某次独臂打翻砚台,浓墨在松疤处晕出片黑,倒比刻意勾勒的更像火燎过的疼。周教授当时用指腹蘸着那片墨,在纸上补了笔淡青:"破了的地方,才容得下新生。"此刻墨锭在浅窝里转得越来越沉,独臂的酸胀顺着胳膊往心里钻,倒让他想起史铁生说的"疼痛是灵感的明矾"——那些握不稳笔的抖,研不匀墨的浊,原是在为画里的真蓄力。

陈砚之带着幅《苍松图》来"品鉴"那天,林深正用焦墨画松根的裂痕。画廊老板的画用的是进口颜料,松针绿得发亮,"断了臂还守着破砚台,"他用指尖划过林深的墨痕,"这也配叫笔墨?"话音未落,林深的独臂突然发力,浓墨在松疤处甩出道飞白,像道闪电劈开焦黑,倒比亮绿的针更有股劲。

"真墨不在亮,在透,"李默的三弦琴突然弹出个重音,震得陈砚之的颜料管滚落在地,"你看这飞白里的纸纹,比颜料堆的更像呼吸。"林深看着松疤处那道歪歪扭扭的亮,突然懂了所谓突破,不是画得比从前好,是敢把自己的疼画进去——就像这老砚,磨出了窝才懂得让,沉了松烟才研得透,那些被嘲笑的抖,原是破障的必经之路。

四、墨火炼金

山火漫过画室那年,这方砚台被烧得焦黑,却在浅窝的墨里保住半张未燃的画稿,是周教授用最后点墨画的《心松图》。林深在焦石中刨出它时,墨窝的残墨已经干硬,却在石缝里嵌着根他的断发,是当年老人为他束发时不慎掉落的。"墨能护画,就像心能护魂,"老人临终前摸着砚台,"真正的笔墨,要带着自己的气。"

此刻用这砚台画完最后笔松针,林深把《残松图》举到春阳下。松疤处的浓墨里,那道飞白在光里明明灭灭,倒像有新绿要从黑里钻出来。"黑塞说画家的墨里要掺着汗,才能画出万物的魂,"苏河用指尖蘸着砚底的残墨,在画的角落补了个"心"字,"你看这墨痕,带着你的劲,这才是别人偷不走的。"

李默的三弦琴弹起《墨火谣》,琴音里混着墨锭研磨的轻响。巴图往砚台的浅窝里撒了把新采的松烟,"萨满说这样墨就不会散,"少年的指尖在墨痕上轻轻滑过,"就像你心里的劲,越磨越藏不住。"林深望着北坡的残松,风过时,枝头的新绿在焦黑里明明灭灭,那些被火炼过的木,被汗浸过的墨,被嘲笑过的抖,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

五、墨心续道

林深教巴图研墨时,总从磨石的角度开始。少年急着求快,墨锭在砚台里打滑,"慢下来,"他用断臂抵住巴图的手腕,让墨锭在浅窝里慢慢转,"让墨和石说说话。"当第一缕墨香漫开来时,巴图的手抖了一下,在石面上留下道歪斜的痕,倒比直的更有生气。

"史铁生在地坛里等了十五年,才等到墨里的光,"苏河往他们的砚台里添新松烟,"画画和做人一样,快不得。"他们围着《残松图》读《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读到"所有的深刻都带着伤痕"时,砚台的浅窝里突然泛起涟漪,把"心"字的影子拓在墨上,像给字加了个注解。

巴图在砚台的木盒上刻了行字:"墨痕入心处,破茧即笔墨"。刻痕里填着松烟墨,摩挲久了,竟透出种温润的光,像周教授批注本上被手磨亮的纸边。林深看着少年用独臂握紧墨锭,在石上慢慢转出第一道痕,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不是画得和从前一样,是把自己的魂磨进墨里——就像这老砚,磨出了窝才盛得住水,沉了岁月才研得出真,那些与命运较劲的日子,原是在为笔墨里的重生积蓄力量。

六、墨韵长流

入春时,砚台的石缝里长出了株瓦松,顺着墨痕的纹路往上爬,把"沉"字的刻痕顶得微微发颤。林深把《残松图》挂在松墙上,画里的焦黑处正对着北窗,晨雾漫进来时,那道飞白竟在墙上投出片晃动的影,像有新松从墨里钻出来。

"这草成了墨的魂,"苏河往砚台里洒了勺融雪水,"就像你笔下的痕,带着自己的气。"李默的三弦琴换了新弦,是用瓦松的茎做的,弹起来带着股韧劲,音里能听见墨锭研磨的轻响,"这弦在说,"盲琴师笑了,"真正的画,不在手全,在墨肯沉。"

有画商来收画时,指着《残松图》里那道歪斜的飞白皱眉:"这明显是技术缺陷。"林深没说话,只是把那方老砚台递过去。对方握住砚台的瞬间,浅窝的凉意突然传来丝微麻的颤,像有股墨香顺着掌心往心里钻——那是无数个日夜磨出的沉,藏在石的凹处,却比任何鲜亮的颜料都更懂得穿透。

暮色漫上画案时,林深用独臂收起砚台,墨窝的残墨在灯下泛着暗光。北窗外的残松在暮色里成了剪影,却有无数新绿的点在黑里跳动,像他画里的墨,沉到极处,反而透出了光。原来所谓突破,不是画得完美,是带着自己的痕也敢画,像他自己,断了臂,却终于画出了比完整时更透的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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