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古砚承心

《心镜四季》第二卷:破茧之春 第一百八十五章:古砚承心

一、砚池藏墨

林深在周教授的旧书箱底翻出那方残砚时,春雾正从砚池的裂纹里往外渗。端石砚的一角崩了茬,是早年山火时被落木砸的,缺口处嵌着半粒松烟墨,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写的"砚台里的岁月最沉",突然在墨香的晕染里显形。

"迟子健说古砚是时光的墨床,"苏河用鹿皮擦拭砚背的包浆,露出底下浅刻的"守"字,"你看这字在石里陷的样,像《传习录》里的'知行合一',磨得久,才刻得深。"林深想起自己刚断臂时,总用这砚练习独臂研墨,每次墨汁顺着裂缝淌满桌面,都觉得连砚台都在嘲笑自己——它裂了角,却把墨的魂锁在池心。

用砚池的晨露研墨,写出的字边缘带着石粒的涩,像被砚锋刮过。林深抄"致良知"时,"知"字的捺画总突然发滞,像被缺口的石筋勾了笔,"是古砚在教你,"李默的指尖抚过砚池,三弦琴的音混着墨锭摩擦的轻响,"有棱的地方,才蓄得住墨。"

巴图把松针铺在砚台周围,研墨时,针末簌簌落进砚池,像无数细小的绿墨在溶。"克林索尔说'残缺是另一种包容',"少年指着被墨汁填满的裂缝,"你看它不想漏。"

二、砚心记岁

修补砚角时,林深总在崩茬处停住。那里的石纹带着焦黑的痕,是山火那年的火星燎的,当时周教授用生漆补缺口,说:"火能烧裂石头,烧不掉藏墨的窝。"

"黑塞笔下的画家总在伤痕处见真意,"苏河往补痕处抹朱砂,"你看这焦痕周围的石质,比别处密三倍,疼过的地方,才更懂得蓄。"林深想起史铁生说的"苦难是砚台里的水",突然把砚举到月光下,缺口的影子在宣纸上晃,像方无形的砚在接月,"这是心在借石说话,"他轻声说,"说漏不是白漏的。"

风掠过帐篷的窗纸,发出沙沙的响,像在数砚池的冰纹。李默的三弦琴弹起《砚心谣》,琴音震颤时,补痕处的朱砂突然泛出红光,"这琴在说,"盲琴师侧耳听着,"你研墨的劲,和史铁生握笔的劲,其实是一种——都在跟自己较劲。"

巴图在砚台的木盒里铺了层松烟,从冬到春,墨层越积越厚。"萨满说这样古砚就不会渴,"少年指着焦痕旁新研的墨,"今年的墨最黑,因为你终于肯画砚台的裂缝了。"林深望着北坡的松林,松香在风里漫过来,像无数砚台在同时研墨,原来所谓岁月,不是越磨越薄,是让每道痕里都藏着从前的墨——像这古砚,缺了角,却把松烟的魂锁进了石缝。

三、古砚辨心

陈砚之带着假砚来"品鉴"那天,砚池的墨突然往外溢。画廊老板骂骂咧咧地擦,却被砚角的崩茬划破了手,血珠滴在假砚的池心,显出底下劣质的石纹,"这破砚故意找茬!"

"砚认墨呢,"苏河指着他脚边漫开的墨痕,正围着周教授的批注本转,"你这假砚是树脂压的,古砚闻着恶心。"林深把真砚的残角放在假砚旁,补痕处的朱砂突然发亮,像在给真东西盖章,"真东西不用亮,自有浓淡证。"

假砚被碰倒时,砚身裂成碎片,露出里面掺的石粉。陈砚之去捡碎片时,被古砚的石棱绊倒,满嘴都是带着墨香的泥,"这是古砚在教你辨真味,"巴图捡起块带字的残片,上面沾着颗刚发芽的墨兰籽,"比城里的颜料靠谱。"

李默用砚池的墨调了弦,三弦琴弹起《传习录》的调子时,音里带着石的沉、墨的润,像有人在砚台里写字。"这弦记着古砚的话呢,"盲琴师说,"它说'心外无物'不是空,是让你把自己活成方古砚——任身有裂,总有墨在心里藏。"

四、砚火炼金

山火复燃那年,古砚被落在火场里。林深在焦土中找到它时,砚池的裂缝里凝着块焦墨,是自己早年未用完的,墨上的"心"字还能辨认,"这是砚在护墨,就像石在护心。"

"迟子健说灰烬里有沉淀的密码,"苏河把古砚埋进松树下的湿土,"你看这焦墨里的晶亮,比从前闪十倍,火燎过的地方,反而更懂得黑。"林深想起黑塞写的"火焰是最浓的墨",此刻看着焦砚旁冒出的新草,突然懂所谓重生,不是把裂痕磨平,是让火在旧的痕上,炼出更浓的墨——像这新草,在焦石里扎根,在砚台边挺直,把疼与暖,都研成该有的色。

雨落在古砚的焦痕上,发出滋滋的响,像在念松烟的名。李默的三弦琴弹起《砚火谣》,琴音震颤时,新抽的墨兰突然往古砚的方向弯,"这草在认亲呢,"盲琴师笑着说,"它知道焦石里藏着去年的墨。"

林深把古砚摆在画案中央,砚池对着北窗的天光。来年春天,砚旁的墨兰开了花,花瓣紫得像陈年的墨,是焦墨的魂混在里面了,"克林索尔说的'燃烧过的浓黑更纯粹',原来不是比喻,"他对着花瓣笑,火与墨的余韵掠过,像声悠长的研响。

五、砚心续道

林深教巴图研墨时,总从扶正砚台开始。他让少年用左手按砚角,自己用断臂推墨锭,墨汁在裂缝里晃了又晃,却越研越浓,"周教授说过,"林深擦去少年手上的墨渍,"墨不用研得匀,能沉在池心就行。"

"史铁生在地坛里教我们等墨浓,"苏河往砚池里添松露,"你在这砚边教巴图耐淡,都是一个理——淡才是真浓。"他们围着画案读《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读到"夏天在墨里永不褪色"时,砚池的墨突然泛起涟漪,把"心"字的影子拓在宣纸上,像给字加了个注解,"你看,"苏河指着墨痕,"连砚都知道有些东西淡不了。"

巴图在砚台的木座上刻了行字:"古砚承心处,破茧即浓黑"。刻痕里填着松烟,月光过时,会渗出淡淡的香,像周教授批注本的味。林深看着少年用独臂也能握紧的刻刀,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不是把砚修好,是把砚里的沉装进心里——像这端石,不必总光润如玉,只要还能蓄墨,就能教会后来人怎么把日子研出味。

六、砚韵长流

入春时,画案的石缝里长满了卷柏,顺着古砚的裂缝往上爬,把"守"字的刻痕顶得微微发颤。林深在砚旁摆了方新采的端石,两块砚台的裂缝竟能拼合,像隔代的石在对话。

"这草成了砚的魂,"苏河往新砚里倒了勺松露,"就像批注本成了你的魂。"李默的三弦琴换了新弦,是用砚旁的老藤做的,弹起来带着股沉劲,音里能听见墨锭研磨的声,"这弦记着古砚的话呢,"盲琴师说,"它说'困而知之'不是难,是让你把自己活成方古砚——任人说残说破,总有墨在心里研。"

林深的新画《古砚续春》里,没有画完整的砚,只画了半角残石和研开的墨,背景是落雪的画案和凝霜的宣。他在画的角落题了行小字:"黑塞的夏天研得出色,我的古砚承得住春"。

有观众问他为什么总画古砚。林深没说话,只是递过去块从砚台刮的石粉,"你捻捻就知道,"粉在对方指间微微发滑,"有些东西看着糙,其实藏着你磨不透的沉。"

暮色漫上砚池时,他用独臂执墨锭,在残砚里慢慢研磨。松烟的香在帐篷里漫开,像给去年的裂痕,研了层春天的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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