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松风入弦

《心镜四季》第二卷:破茧之春 第一百六十八章:松风入弦

一、断弦藏松

林深在松树下捡到李默断了的三弦琴弦时,松脂正顺着树皮往下淌。弦上缠着半片松针,是北坡特有的红松品种,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写过的那种"把影子钉在地上"的树。他想起盲琴师说过的话:"弦断不是死,是想换种方式唱歌。"

"迟子健说松风里藏着所有季节的话,"苏河用猎刀把松脂刮下来,涂在断弦上,"你看这弦突然直了些,是松在给它撑腰呢。"林深试着把断弦缠在松枝上,风过时,弦竟发出呜咽般的音,像在念《传习录》里的"心外无物",每个字都裹着松脂的黏,坠得沉甸甸的。

巴图把断弦系在自己的小弓上,射出去的箭竟精准地落在周教授的旧画前。画里的古松正缺根横枝,断弦挂在枝头,像补上了似的,"克林索尔说'万物会自己找归宿',就是这样吧?"少年举着弓笑,松风卷着弦音掠过画纸,把"破茧"二字吹得微微发颤。

李默摸着重新接好的琴弦,突然说:"这弦里有松的魂了,弹《归山谣》时,会多出个音,像松塔落地。"林深望着北坡的方向,松涛在远处翻涌,像无数把琴在同时拉响,原来所谓共鸣,不是弦与弦的和,是心与万物的应。

二、松弦记痛

林深用松筋给李默做新弦时,总在某个结打不好。那处的筋格外粗,是去年山火时被燎过的,留下焦黑的痕,像他断臂处永远消不掉的疤。

"黑塞笔下的画家总在伤口处用力,"苏河帮他把筋捋直,"你看这松筋,燎过的地方最结实,能禁住三弦琴的颤。"林深想起史铁生在轮椅上写的"发烧也是一种锻炼",突然把结打在了焦痕处,弦绷紧的刹那,发出格外清的音,像疼过的人突然笑出声。

新弦第一次上琴,李默就弹了《祭松谣》。琴音刚起,北坡的风就变了向,卷着松针落在他们脚边,每片针上都带着细小的齿,像无数把微型的琴弓,"这是松在跟你应和呢,"盲琴师的指尖在弦上滑动,"它记着山火的疼,也记着你们救它的好。"

松树下的石桌上,周教授的批注本被弦音震得微微发颤,正好翻开在"破山中贼易"那页。林深摸着"贼"字上的墨团,是老人当年摔笔溅的,此刻竟和松弦的颤频率一致,"原来疼是会传的,"他轻声说,"从松筋到琴弦,从笔尖到心尖。"

巴图在松弦的影子里画鹿,发现鹿的腿总被影子的颤拆成好几截,像在跳舞。"萨满说这是松在教我们,"少年指着最欢的那只,"疼过的腿,能跳出更活的步。"林深望着自己的断臂空袖,在松弦的影子里,竟像在跟着鹿群摆动,突然明白所谓放下,不是忘了疼,是让疼变成弦上的颤,弹出该有的音。

三、松风辨心

陈砚之带着调音师来挑琴时,松弦突然发出刺耳的音。调音师说"这弦太次,杂音重",话音刚落,一阵松风卷着松针扑过来,全扎在他的调音器上,"山里的东西就是野!"

"松在替弦说话呢,"苏河捡起根松针,针尖正指着伪作上的印章,"它闻得出你带来的画里没有松的气,只有城里的油味。"林深把松弦的一端系在伪作上,另一端绑着真迹,风过时,真迹那边的弦绷得笔直,伪作那边却松松垮垮,像泄了气的球,"连草木都知道真东西自带骨气。"

李默的三弦琴突然转了调,弹起《传习录》里的"致良知",松弦的颤让真迹上的"诚"字微微发潮,像在出汗。盲琴师笑着说:"这琴在考你呢,"他指着伪作上突然裂开的缝,"心不正,连纸都嫌。"

巴图往松弦上撒了把松粉,风一吹,粉在真迹上积成个"真"字,在伪作上却散得无影无踪。"你看,"少年拍着手,"松比人会认字。"林深摸着松弦上的温度,突然想起史铁生说的"万物皆有灵性",原来所谓灵性,不过是自然借草木的嘴,说它认的理。

四、松火炼金

林深在松树下烧松脂时,火苗总往一个方向歪。那里的树根缠着圈松弦,是李默换下来的旧弦,被火一燎,竟渗出金红色的液,像松在流血,"迟子健写过'松泪能治心病',"苏河用陶碗接住那液,"你看它在碗里转的圈,像《传习录》里的'心'字。"

用松脂液调墨时,写出的字在火塘边会发光。林深抄"知行合一"时,松火突然爆了个火星,落在"一"字上,把横画烧成个点,却在旁边长出新的松苗,"这是松在改字呢,"他望着那点绿光,"说'一'不在纸上,在土里。"

李默的三弦琴放在火堆旁,松弦被火烤得发烫,弹起来带着股烈味,像在喊"护山"。盲琴师的指尖被烫出红痕,却不肯挪开:"这弦在传信,说北坡有偷猎者在砍松。"他们跟着弦音的指引跑,果然在棵被锯断的松下,发现偷猎者丢下的锯子,锯齿上缠着半段松弦,是从李默的琴上磨掉的,"它用自己的断,换了松的活。"

林深把松火烬埋在被砍的树根旁,上面插着那半段弦。来年春天,断根处竟冒出丛新枝,缠着弦往上长,把"生"字写在了北坡的坡上,"克林索尔说的'毁灭里有新生',原来不是比喻,"他对着新枝鞠躬,松风卷着弦的余音掠过,像声悠长的应答。

五、松弦续道

林深给城里的琴师寄松弦时,在包裹里塞了片红松叶。叶纹里用松脂写着"心即弦,弦即心",是周教授笔记里的话。收信人回信说,松弦弹《春江花月夜》时,会多出松涛的背景音,"像你们寄来了整座长白山的风,"他附了张琴谱,上面用红笔标着新增的音符,像无数个小小的松塔。

巴图的笔友寄来支小提琴弦,说要用它和松弦合奏。视频里,两种弦的颤混在一起,竟让屏幕里的城市梧桐叶微微发颤,像在往长白山的方向摇,"音乐比人厉害,"少年指着屏幕,"能让城里的树认老家。"

李默的三弦琴换了第七根松弦,每根都缠着不同的松针:红松、油松、樟子松,像给琴挂了串身份牌。"这弦记着所有松的话,"盲琴师弹起新谱的《松心谣》,琴音里能辨出每种松的声,"就像你心里记着史铁生的地坛、黑塞的夏天、阳明先生的'心',其实都是一棵松——根扎在土里,叶向着光。"

林深望着北坡的暮色,松弦在帐篷里轻轻颤动,像在数他心里的字。他突然想画幅《松弦图》:不用画琴,画无数根松弦从地心扯到天际,每根都缠着句话——史铁生的"好好活"、黑塞的"燃烧"、王阳明的"致良知"、迟子健的"春天藏在冬天里",最后在弦的尽头,画只独臂的手,正往弦上搭松香,准备弹出下一个春天。

六、松风余韵

入秋时,林深在松林中搭了个琴台,台面用被雷劈过的松树做的,木纹里还留着焦痕。李默的三弦琴放在上面,松风过时,不用弹就自己响,像无数把琴在和鸣。

"这是松在集体唱歌呢,"苏河往琴台上撒了把松籽,"它们知道你把话都藏在弦里了。"巴图在琴台周围种了圈龙胆草,花开时,紫色的瓣总往琴弦上落,"萨满说这草爱听松弦的音,就像人爱听掏心窝的话。"

林深把所有松弦的残段收集起来,编成个风铃挂在琴台旁。风过时,残弦撞出的音正好是《传习录》里的"心"字读音,"这是松在替我们念呢,"他摸着风铃上最粗的那段——是从他第一次做的弦上拆的,上面还留着他独臂打的结,"原来所有的开始,都藏在后来的音里。"

夕阳把松影投在琴台上,像无数只手在同时调弦。林深知道,只要这松还在,这风还在,这弦还在,那些没说够的疼、没悟透的理、没画完的春天,就会一直传下去——顺着松脂的黏,借着弦的颤,藏在每个愿意停下来听的松风里,轻轻说:破茧的路,从来都在自己的弦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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