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绢本蛹痕

《心镜四季》第二卷:破茧之春 第一百四十一章:绢本蛹痕

暴雨砸在修复室的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掌在拍打着铁皮。林深蹲在工作台前,正用舌尖舔试一幅明代古画的绢本。唾液中的酶能软化顽固的霉斑——这是周教授生前传授的秘法,此刻却让他尝到一股青铜般的腥锈味,涩得舌尖发麻。画芯处,被虫蛀蚀的孔洞蜿蜒交错,像一只只蛰伏的蛹,透出底层补绢的惨白,在台灯下泛着惨淡的光。

画廊老板赵金牙的嗓音在电话里嘶鸣,尖锐得像玻璃划过金属:“三百万!林老师,只要您把沈周的伪跋添在右下角,这三百万就是您的!”

林深没说话,只是用镊子轻轻挑起绢本的一角,看着那些虫洞在光线下若隐若现。他知道,赵金牙要的不是修复古画,是给赝品披上真迹的外衣。

一、古画深渊(商业诱惑与良知拉锯)

林深的左手悬在《秋山问道图》上方,狼毫笔尖的朱砂浓得像血,将滴未滴。伪跋的范本摊在案头,是赵金牙从日本拍回的赝品影印件,泛黄的纸页上,“石田居士”的落款潇洒如刀,每一笔都剐着他脊椎里的旧伤——当年在威尼斯双年展,经纪人就是用这种模仿名家的字体,骗他签下了那份近乎卖身契的合约,让他成了商业画廊的傀儡。

“您犹豫啥?”赵金牙发来新消息,附带的图片是上海外滩的江景公寓,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夜景,“定金已经付了,这房子明天就能划归您的画室,带恒温恒湿系统,专门给您存画的。”

暴雨骤然转急,铁皮屋顶的轰鸣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林深恍惚间听见周教授的冷笑,那声音穿过雨声,清晰地响在耳畔:“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他的手猛地一颤,笔尖狠狠戳向伪跋范本,朱砂在“石田”二字上炸开,像一朵突然绽放的血花。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画画先画心,心不正,画再好也是魔。”那时他不懂,总觉得父亲太固执,不懂变通。直到此刻,看着那三百万的诱惑像毒蛇一样缠上来,他才明白,有些底线,一旦失守,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二、桦树皮的启示(自然材质与心学顿悟)

鄂温克族少年巴图撞开修复室的门时,浑身都湿透了,怀里却紧紧护着一个被雨淋透的桦树皮画匣,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林老师,阿玛说你能救它!”少年抖落头上的水珠,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幅三尺长的桦树皮,上面的裂纹像闪电一样劈开驯鹿群迁徙的图腾——那是用熊血混合矿粉绘制的族谱,此刻深绿色的霉斑正一点点吞噬鹿角的枝杈,看得人心急。

林深伸出指尖,轻轻抚过龟裂的纹路,突然僵住了。树皮背面的菌丝网络纵横交错,竟与那幅明代古画的蛀洞形状完全重合!巴图抹着脸上的雨水,指着菌丝解释:“萨满说,桦树茸吃腐木的时候,会在底下织金线网,不是破坏,是在帮忙长新肉。”

一道霹雳划破天际,瞬间照亮了整个工作室。林深猛地扑向显微镜,调焦对准古画的蛀洞——在镜片下,古画蛀洞深处果然蜿蜒着同样的菌丝金网,那些细微的金线在光线下闪烁,像无数条正在工作的细小手臂。它们不是破坏者,是自然界的修复师!

王阳明那句“草木瓦石皆有良知”轰然坠入心湖,漾开万千涟漪。他突然明白,周教授让他研究古画修复,不是为了让他成为技术匠人,而是要他看见自然的智慧——就连菌丝都知道什么该留、什么该去,人为什么反而会被名利蒙蔽双眼?

三、暴雨焚稿(伦理抉择的戏剧性爆发)

“您疯了吗!”赵金牙的尖叫穿透听筒,震得林深耳朵发麻。

林深正将伪跋范本按进洗画池,化学溶剂吞噬墨迹的嘶嘶声里,他对着免提电话一字一顿地说:“真迹的菌丝网,比沈周的印章更懂天道。这钱,你留着自己买棺材吧。”

话音刚落,工作室的玻璃窗突然“哐当”一声爆裂,狂风卷着雨箭射入,瞬间打湿了半张工作台。巴图惊呼着扑向被风吹得飘飞的桦树皮,林深却抓起那卷价值三百万的《秋山问道图》,狠狠掷向暴雨肆虐的庭院!

“你砸的是钱!是前途!”赵金牙的咒骂被一声惊雷碾碎,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绢本在积水中浮沉,原本的霉斑遇水晕染,竟化作青黛色的山峦;虫蛀的孔洞被雨水冲刷,化作缭绕的云气升腾——一幅天然的水墨在雨中重生,比任何人工绘制的都要灵动。林深冲进雨幕,跪在积水里大笑,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原来破心中贼,要借天公的刀!”

巴图站在屋檐下,看着林深在雨中张开双臂,突然觉得这个断臂的汉人老师,比族里的萨满还要懂自然的语言。他默默捡起地上的桦树皮,小心地用驯鹿皮擦干,树皮上的菌丝在雨水的滋润下,似乎更亮了些。

四、菌丝宇宙(艺术语言的革命性突破)

子夜时分,暴雨渐歇。林深在一片狼藉的工作室里点亮紫外灯,淡紫色的光线笼罩着工作台。被暴雨洗礼过的古画摊在案上,令人惊叹的是,菌丝网在紫光下泛起银河般的幽蓝,像把整个宇宙都织进了绢本。

他蘸取巴图带来的桦树茸浆液,沿着菌丝的轨迹细细勾画——金线在绢本上蜿蜒生长,原本虫蛀的孔洞被巧妙地填成星云状的漩涡,仿佛真的有星辰在里面运转。

巴图递来一截烧焦的松枝:“萨满说,火能点睛,让画里的东西活过来。”

林深接过松枝,用炭头轻轻抹过菌丝网的节点。奇迹就在此刻发生:金线骤然吸饱炭粉,在绢面上凸起,竟形成了三维的山脉!少年伸手触碰着立体的肌理,指尖传来细微的触感,忍不住颤抖:“山……山活过来了!能摸到石头的纹路!”

林深突然撕开衬衫,露出右肩的断疤,那里的疤痕像极了山脉的轮廓。他用断骨抵住画案,左手挥毫泼墨,在菌丝勾勒的山脉间题写《传习录》里的句子:“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墨迹渗入金线网络,整幅画在月光中泛起呼吸般的荧光,仿佛真的有了生命。

他终于明白,所谓修复,从来都不是还原过去,而是让作品在当下获得新生。就像他自己,失去右手不是终结,而是以另一种方式与艺术重逢。

赵金牙的奔驰车碾过泥泞,“嘎吱”一声停在院门口。他推开车门,顶着一头乱发冲进院子,看见林深正将一幅画钉进棺材形状的木匣。“赔钱!”秃头男人挥舞着合同,唾沫星子飞溅,“三百万连本带利,你今天不赔……”

话音戛然而止。棺材里铺满了用菌丝修复的古画残片,在紫外灯的照射下,千山万壑流淌着星河般的光,美得让人窒息。林深把手里的铁锤塞进他掌心,面无表情:“要砸趁早,天亮了就送山神庙,让山神评评理,到底是你的钱金贵,还是这画里的天道金贵。”

赵金牙的巴掌抡到半空,突然被那片荧光吸引。他鬼使神差地放下合同,伸手抚摸画上山脉的凸痕,菌丝金线竟在他的指纹里微微搏动,像有颗微小的心脏在跳动。当巴图吹响鄂温克鹿笛,悠扬的笛声在晨光中回荡,这个贩卖假画二十年的男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地痛哭,肩膀剧烈地颤抖,仿佛有座压抑了多年的山,终于从他脊椎里破土而出。

林深看着他痛哭的样子,没有说话。他知道,有些觉醒来得晚,但只要来了,就不算太迟。就像那些菌丝,哪怕在黑暗的蛀洞里,也始终在等待发光的机会。

末段(启下章节)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深在画棺的底部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夹层。里面藏着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是周教授的遗墨,字迹遒劲如刀刻斧凿:“见龙在田,菌丝光。”

巴图突然指着远山惊呼,林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初升的朝阳正掠过白桦林,千万片沾着雨水的新叶在阳光下泛起金绿色的幽光,那光影流动的姿态,恰如古画上菌丝构成的宇宙。

他攥紧手中的松枝炭条,在画棺的侧面郑重地刻下新章的标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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