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葡萄藤下的血墨

《心镜四季》第二卷:破茧之春

第122章:葡萄藤下的血墨

一、暴雨与画布的博弈

南法葡萄酒之路的暴雨来得像一场突袭。豆大的雨点砸在露天展架上,帆布被狂风掀起,发出猎猎的声响,仿佛要将整个展场都掀翻。林深扑过去时,十五幅炭笔速写正被狂风撕扯,边角卷成波浪,像是要挣脱束缚飞走。那是他为里昂荣军院的老兵们画的肖像集,每一笔都凝聚着老兵们的故事。

颜料在雨水中晕染开来,镉红从画中老兵的弹痕伤口处流淌下来,顺着画布边缘滴落,将青石板路染成了一条蜿蜒的血溪。法国画廊主杜邦的怒吼淹没在雷声中,他挥舞着手臂,昂贵的西装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疯中国人!这些纸比你的命还贵?”

苏河一脚踹翻摇摇欲坠的展架,展架倒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她将帆布雨披甩到林深头顶,雨披带着她身上的温度,暂时隔绝了冰冷的雨水:“周老头教你‘心外无物’,可没教你把命搭进废纸堆!”她扯住林深空荡的右袖管向后拽,力道大得几乎要撕裂他的肩胛。林深踉跄着跌倒在地,左掌重重按进地上的碎玻璃碴,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血珠混着雨水滴在《独眼炮兵》的残片上——画中人的钛合金义眼正倒映着灰紫色的闪电,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二、地窖里的良知拷问

杜邦的地窖里储满了1975年份的教皇新堡,橡木桶整齐地排列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林深坐在一个空置的木箱上,用绷带缠紧流血的手掌,绷带很快就被血浸透了。

杜邦晃着酒杯,酒液在杯中旋转,折射出幽暗的光。他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您画这些残废能卖几个钱?不如接我的明代古画修复——南洋买家出价够买下半条葡萄酒之路。”他从随身的皮箱里甩出一卷泛黄的《秋山问道图》,绢本左下角虫蛀出巴掌大的破洞,“题跋烂光了,您仿个沈周的款……”

话音未落,地窖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停电了。林深在断电的刹那,眼前仿佛出现了童年书房的景象:父亲攥着他的手,临摹赝品《溪山行旅图》,狼毫笔尖用力过猛,戳破了宣纸。父亲不耐烦地呵斥:“形似即可!谁管范宽真不真?”

黑暗中传来杜邦划火柴的“刺啦”声,火苗跳跃着,照亮了他掌心的澄泥砚——那是周教授临终所赠,边缘“破心中贼”的刻痕正抵着他断臂处的神经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却也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三、葡萄藤与弹片的共鸣

暴雨初歇,天空依旧是阴沉的灰色。林深钻进荣军院后的葡萄园,葡萄藤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九十七岁的独腿老兵约瑟夫坐在藤架下,正用钢锉打磨胫骨处的义肢接环,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园子里格外清晰。

林深摊开被雨泡烂的画纸,原本清晰的炭笔线条已晕成团团鬼影,几乎看不出原貌。老人突然大笑起来,义肢重重跺进泥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小子!当年我在战壕里用血画地图,比这还糊!”他扯开衬衫,露出肋间狰狞的弹片疤,那疤痕扭曲着,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来,照这个画!”

林深的左手抖得握不住炭笔,心中五味杂陈。约瑟夫抓了一把腐烂的葡萄按在他掌心,紫红的汁液混着林深手掌的血水在画纸洇开,形成奇特的色彩。当林深顺着弹疤的沟壑涂抹时,老兵哼起了《马赛曲》,歌声虽苍老却有力,震得头顶的葡萄叶簌簌颤抖,叶片上的水珠纷纷落下。

苏河的声音从藤架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这老家伙的疤……像不像你冰裂纹教堂?”

四、酒窖契约与血色契约

杜邦的合同躺在橡木桶上,纸张洁白,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仿款题跋,润笔费三万欧。”画廊主将羽毛笔插进林深的左指缝,语气带着诱惑,“您那套心学能换酒喝吗?”

林深盯着合同末页的空白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周教授在雪夜焚烧伪作鉴定书,火光映红了他苍老的脸;鄂温克萨满用骨刀划破冒用图腾的商人脸颊,神情严肃而神圣;父亲临终前攥着拍卖行的假收藏证书,眼中满是悔恨……

地窖里突然漫进浓郁的红酒香,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约瑟夫拖着义肢挪进来,将半桶教皇新堡泼向合同。羊皮纸在酒液中卷曲变形,杜邦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林深抓起澄泥砚,用力砸向旁边的橡木桶。砚台裂成两半,1975年的紫红酒浆混着他手掌的血涌进砚池——他蘸满血墨在酒渍的合同上挥毫,写下的却是《传习录》中的句子:“知善知恶是良知!”

杜邦撕扯着被血墨污染的合同,丝绸衬衫浸透了红酒,像一处溃烂的伤口,狼狈不堪。林深转身时,看到苏河正将整沓炭笔速写甩进酒桶。纸页在单宁酸里膨胀变形,老兵的独眼、断掌、烧伤的嘴角渐次消融,化作一片模糊的色彩。

“你干什么!”林深惊呼着扑向酒桶,心中满是不解和愤怒。

苏河一脚踹翻橡木桶,紫红的酒液洪流般漫过地窖的石砖:“周老头没教你‘过犹不及’?”她揪住林深的衣领,指向墙壁——血墨写的“良知”二字正被酒液冲刷,在砖缝里蜿蜒成葡萄藤般的血管网络,诡异而又充满生命力。

约瑟夫的笑声震落了墙灰,他拍着大腿:“好姑娘!这滩烂东西比卢浮宫的画够劲!”他的钢骨义肢碾过浸透酒液的合同,杜邦的签名化作泥浆里的蛇蜕,消失无踪。

末段(暴雨中的澄明)

林深跪在酒窖出口的暴雨中,左掌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疼痛却似乎减轻了许多。约瑟夫将半块裂开的澄泥砚塞进他怀里,语气郑重:“拿好了!这玩意儿刚替我卡住了松动的义肢螺栓。”

葡萄园里,被苏河抛出的炭笔画散落在泥泞中。奇妙的是,颜料在雨水中重新苏醒:维罗纳绿从军装的线条中渗出,化作青苔的颜色;镉红的弹痕变成了野莓浆果;独眼老兵的钛合金眼珠里,映出林深用断臂搂紧画板的剪影——像一株被雷劈过却未倒下的橄榄树,坚韧而挺拔。

杜邦的咒骂从地窖里飘来,带着气急败坏:“你们中国人管这叫艺术?驴粪蛋镀金!”

苏河抓起一把烂泥砸向声源处,大声回击:“闭嘴!这叫‘致良知’!”

林深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雨中回荡。他蘸着泥浆在澄泥砚残片上书写,新的裂痕割开了“心中贼”三字,未干的血墨被雨丝拉长成葡萄藤须的模样,在风雨中轻轻摇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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