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桥》第二幕：等不到她了

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开了又谢，周离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花开花落。

新来的鬼差第三次来赶他："这位公子，新魂不过桥，当心魂飞魄散。"

周离只是礼貌地笑笑，继续摩挲腕间的红绳。那根红绳在冥界依然鲜亮如新，是他在这个灰暗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又在等你那小娘子？"孟婆端着汤碗走过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悯，"五年了，她若来了，早该到了。"

周离摇摇头："阿九走路慢，我再等等。"

孟婆叹了口气，舀了一碗汤递给他："喝了吧，忘了她，好好投胎去。"

周离没有接，只是望着来路出神。忘川河上雾气弥漫，隐约可见新到的魂魄茫然前行。每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他的心都会猛地一跳，然后又失望地沉下去。

"她答应过我的。"周离轻声说，"阿九从不食言。"

孟婆摇摇头走了，汤碗留在原地，很快结了一层薄霜。周离伸手碰了碰，碗壁立刻传来刺骨的寒意。魂魄是没有体温的，但他还是固执地用手捂着汤碗，仿佛这样就能让它暖和些。

"阿九最怕冷了。"他自言自语道，"要是她来了，得喝碗热汤..."

第十个年头，周离已经能熟练地用魂魄的温度焐热孟婆汤碗。新来的鬼差都认识这个固执的书生，也不再赶他过桥了。

"周公子，"一个年轻鬼差好奇地问，"您等的人长什么样啊？"

周离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她啊...眼睛很亮，像星星。生气的时候喜欢皱鼻子..."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就是脾气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那她一定很爱您。"鬼差感叹道。

周离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腕间的红绳，想起阿九系上它时别扭的样子。那天月老祠前人来人往，她红着脸小声抱怨："这么土的习俗..."可当周离假装要收回红绳时，她又急得一把抢过去，笨手笨脚地往他手腕上缠。

"周公子！"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周离抬头，看见经常给孟婆帮忙的小鬼差慌慌张张跑来，"判官大人要见您！"

判官殿阴森肃穆，判官端坐在案前，命簿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周离恭敬地行礼，心里却隐隐不安。

"周离，阳寿二十八，病逝。"判官翻着命簿，声音冰冷，"本该即刻投胎，为何滞留忘川五十年？"

周离不卑不亢："在下与内人有约，要在奈何桥等她。"

判官冷笑一声："痴儿！你等的娘子早入了轮回。"

周离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不可能...阿九答应过我..."

判官展开一卷命簿："有个与你七分像的书生，哄她过了别的桥。"

周离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煞白："阿九...有夜盲症..."

那个怕黑的姑娘，一定是在昏暗的黄泉路上迷了路，被相似的背影骗去了别处。想到阿九发现自己认错人时的表情，周离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

"我要去找她。"他猛地抬头，眼神坚定，"请大人开恩，让我带着记忆投胎。"

判官皱眉："带着记忆转世，魂魄会日夜灼烧，最多活十五年。"

"十五年足够了。"周离毫不犹豫。

离开判官殿时，孟婆在轮回道前等他。老婆婆的眼睛比往常更浑浊了："想清楚了？魂魄灼烧之苦，堪比地狱火刑。"

周离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汤碗一饮而尽。奇怪的是，这碗孟婆汤竟带着桂花香，让他想起阿九发间的气息。

"谢谢婆婆。"他轻声道谢，转身走向轮回道。腕间的红绳突然松开，坠入忘川河中，溅起一滴似泪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