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在镜子里看见了另一个我

顾晚的手指在沈砚手背上轻轻颤抖，泪滴砸出的湿痕很快被体温烘干，只余下一片凉意。

他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呼吸均匀得像沉睡的孩童——可她知道，这具承载着温暖的躯体里，困着的是被重塑过的灵魂。

"你回来了，可你却不是你。"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尾音被夜风吹散在窗帘褶皱里。

"要找到真正的答案，必须进入系统的最深处。"星瞳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像一片飘落在心尖的羽毛，"那里是你的意识牢笼，也是解开所有谜题的钥匙。"

顾晚猛地抬头，窗外的梧桐叶仍在沙沙作响，沈砚的睡颜未改，连呼吸的频率都与方才无异。

她这才意识到，方才那声提醒并非来自现实，而是系统空间的通讯——星瞳刻意压低的声线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垂眸看向沈砚交叠在腹部的手，指节处还留着昨夜替她拆快递时刮破的细痕。

那道伤是真实的，他替她吹伤口时说"下次我来"的语气是真实的，可当她问起三年前暴雨夜是谁背她去医院时，他眼底的空白也是真实的。

"我必须弄清楚。"她对着沉睡的人无声说，指尖最后一次抚过他眉骨，"我要你完整地回来。"

闭眼的瞬间，意识像坠入深潭。

黑暗中先漫上来的是冷，刺骨的冷，接着是镜面特有的清冽气息——等顾晚再睁眼，面前立着一面足有两人高的青铜镜，镜面蒙着层薄雾，隐约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

"欢迎回来，顾晚。"

冷笑声从镜中传来。

薄雾骤然散去，镜中倒影不是她的模样，而是穿着墨色长袍的蓝雨。

对方红瞳如血，发梢沾着细碎的黑雾，指尖正漫不经心地绕着一缕黑气："以为躲在现实里装圣母就能逃避？

你不过是个装着我和星瞳的破容器。"

顾晚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镜面。

她能清晰感觉到，这里的"空间"与往日系统界面不同——空气里浮动着铁锈味，像是被血浸过的纱布；镜面映出的不仅是蓝雨，还有她自己的影子，正站在蓝雨身后，眼神空洞得像具傀儡。

"你凭什么说我软弱？"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我只是不愿像你一样，用仇恨活着！"

蓝雨的红瞳骤然收缩，抬手一挥。

镜面轰然碎裂，无数碎片如利刃般悬浮空中，每一片都映着顾晚的过去——

最亮的那片里，穿病号服的女人攥着她的手，指节发白："晚晚，妈妈的镯子在枕头下，那是你......"话音未落，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

另一片碎片里，顾夫人将解约书拍在她面前，金镯子撞在大理石上叮当作响："养了你十年，连阿砚都要抢？

滚出顾家！"

还有片最暗的碎片，顾父在书房压低声音打电话："林小姐要的股份，等那丫头被封杀后......"

"疼吗？"蓝雨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被最亲的人背叛，被全世界唾弃，连最爱的人都记不得你。

你以为你选择原谅，他们就会愧疚？

不，他们只会觉得——"她指尖划过一片碎片，画面里林薇薇举着沈家玉镯笑，"看，这就是软弱的下场。"

顾晚的呼吸急促起来。

那些她以为已经结痂的伤口，此刻被碎片割得鲜血淋漓。

她想起流落街头时啃冷馒头的日子，想起被水军骂"贱人"时躲在桥洞发抖的夜晚，想起在直播里强撑着说"明天会好"时，心里那个小声的"真的吗"。

"你一直以为你在保护他们，其实你是在害怕成为她。"

星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晚转身，看见白裙少女正从一片碎片中走出，发间别着的星芒发饰微微发亮。

她伸手轻轻按住顾晚颤抖的肩膀："她是你内心最深的恐惧，也是你压抑太久的愤怒——你不敢承认自己恨过，所以把这部分割出去，变成了她。"

顾晚愣住。

她突然想起，在系统刚激活时，她曾在心底闪过一丝恶毒的念头：要是林薇薇也尝尝被全网骂的滋味就好了。

那时她慌慌张张用"要做好事"来压下，却没想过，这丝念头从未消失，只是被封存在意识深处。

蓝雨的冷笑里多了丝裂痕："现在知道了？

你和我，本就是一体。"她的身影开始与镜外的顾晚重叠，"既然你已经明白，那就让位吧。

这个世界，需要的是力量，而不是爱。"

黑雾从地面翻涌而起，缠住顾晚的脚踝。

她能感觉到蓝雨的意识在往她识海钻，带着尖锐的刺痛，像要把她的灵魂碾碎重组。

可当她的目光扫过漂浮的碎片，落在那片暴雨夜的画面上时——

沈砚背着她在雨里跑，校服后背被雨水浸透，却用外套裹住她的头。

他的呼吸很重，每一步都踩得水花四溅，却始终没让她沾到一滴冷水。

"我教你开枪，以后谁惹你，直接崩了，我善后。"

"顾晚，我愿意为你留下来。"

那些被她藏在记忆最深处的温度，突然化作滚烫的岩浆，顺着血管烧遍全身。

她猛地攥住胸前的项链——那是沈砚在她生日时送的，刻着"晚"字的银坠子，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不。"她抬起头，眼底的雾气被怒火烧穿，"我承认我恨过，我怨过，我甚至想过用最狠的方式报复。

但这些情绪，从来都不该是我的全部。"

蓝雨的红瞳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想抽回黑雾，却发现那些黑雾正在被顾晚的意识染成暖金色——那是她曾不屑一顾的"功德"，此刻却像最锋利的刀刃，割开她的侵蚀。

"你输了。"顾晚一步步走向蓝雨，每走一步，周围的碎片就多一分光亮，"因为我比你多了一样东西——我愿意相信，恨之外，还有更值得守护的东西。"

蓝雨的身体开始透明。

她尖叫着后退，却撞碎了最后一面完整的镜子。

镜中世界发出轰鸣，像老旧的房屋在坍塌。

碎石飞溅中，顾晚看见虚空中浮现一道金光，形状像把钥匙，表面流转着星河流转般的纹路。

"那是......"星瞳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命运之钥的真实形态！"

蓝雨突然止住尖叫。

她望着那道金光，眼中的疯狂褪去几分，露出一丝近乎渴望的神情。

她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到金光，可下一秒，整个意识空间开始剧烈震动。

顾晚的意识被扯回现实。

她猛地睁眼，正撞进沈砚关切的目光里。

他不知何时醒了，正撑着身子半坐，手还保持着要摸她脸的姿势："做噩梦了？"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落在他发梢。

顾晚望着他眼底的关切，突然笑了。

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没有。

我只是......找到了很重要的东西。"

窗外的梧桐叶仍在沙沙作响。

而在意识空间的废墟里，那道金光中的钥匙缓缓旋转，蓝雨的指尖停在离它仅半寸的地方，红瞳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