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逆局之战
子时三刻,风从偏厅的门缝灌进来,带着冷意。
顾晚盯着香案上摆成北斗形的七盏油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掌心还没结痂的伤口。
那是昨夜砸镜子时留下的。
玻璃划开的口子还泛着红,像条细蜈蚣趴在皮肤上。
“顾小姐,把这碗符水喝了。”钟道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道袍下摆沾着朱砂,手里端着青瓷碗,碗底沉着半融的符灰。
“归魂阵借的是子时阴阳交替的混沌气,喝了能稳住魂魄。”
顾晚接过碗,符水的苦腥味冲进鼻腔。
她抬头时,看见沈砚站在门廊下,裤脚沾着露水,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昨夜在苏家旧宅,他蹲在地上替她擦黑狗血的画面突然冒出来——那时他的手很暖,暖得让她忘了自己正站在危险边缘。
“苦吗?”沈砚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指腹轻轻碰了碰她嘴角残留的符水。
顾晚摇头,喉咙却有点发紧。
她把空碗递给钟道长,转身看向香案中间的青铜盆。
黄符堆成三角,最上面那张写着她的生辰八字。
“钟道长说等符烧完,蓝雨的能量就会被引到阵眼,再用镇魂铃锁住。”她说。
“嗯。”沈砚应了一声,悄悄勾住她的小指。
他掌心有薄茧,是握方向盘和钢笔留下的,现在烫得厉害,“我就在你旁边。”
钟道长点燃第一叠符纸。
火舌刚舔上符面,顾晚后颈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青烟升向梁顶,她忽然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是蓝雨,混着回音、放大了十倍的蓝雨。
“你以为能烧毁我?”那声音像锈刀刮铁板,“我只是被压抑太久!”
顾晚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她站在一片灰蒙的空间里。
四周飘着记忆碎片:被推下泳池溅起的水花,直播弹幕里的“灾星”,沈砚替她擦黑狗血时睫毛的阴影。
蓝雨从碎片中走出来。
她穿着顾晚昨夜的白睡裙,发梢滴着黑血,嘴角咧到耳根。
“你拼命救人?结果呢?苏家不要你,林家要害你,连亲生父母都把你丢在孤儿院。”她的指甲变长,划过顾晚的脸颊,“不如让我来掌控一切——我会让林薇薇跪着喝脏水,让顾家人求着你踩他们的脸。”
顾晚后退一步,后腰撞上一段记忆:那天她被赶出顾家,行李箱轮子卡在台阶缝里。
她摸了摸脸,被划过的地方没有痛,只有凉。
“你说的这些……”她开口,声音比想象中稳,“我自己能做到。”
蓝雨瞳孔缩成一条线。
她猛地抓住顾晚手腕,指甲刺进皮肉:“你以为沈砚爱你?他只是贪图你的玄学体质!等你变成废人,他连看你都不会——”
“顾晚。”
熟悉的声音穿进这片空间。
顾晚转头,看见沈砚站在意识空间的边缘。
西装皱了,领带歪在锁骨处,左手还沾着香灰——明显是直接闯进来的。
“你疯了?”顾晚想冲过去,却被蓝雨拽得踉跄,“阵眼没锁,你会被阴气反噬!”
“就算你疯了,我也不会放手。”沈砚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踩碎脚下记忆碎片,“上个月你替我挡车,肋骨断了三根都没哭;前天在苏家旧宅,你蹲在泥里看命格阵,眼睛亮得像星星。”他握住她被蓝雨攥着的手,“这样的你,怎么可能疯?”
蓝雨尖叫一声。
顾晚感觉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开始泛红——是沈砚的体温在烧蓝雨的能量。
她反手扣住沈砚的手,指尖触到他腕间跳动的脉搏,一下,两下,像敲在她心上。
“回去。”她说,“我能行。”
沈砚却握得更紧:“要回一起回。”
意识空间开始崩塌。
蓝雨的身影被扯向黑暗深处,她的尖叫混着记忆碎片的碎裂声:“我不会放过你们——”
“砰!”
顾晚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偏厅的竹席上。
沈砚半跪在她身边,额头贴着她的,正用指腹擦她脸上的冷汗。
钟道长站在香案前,镇魂铃还在他手里摇晃,红绳已经变形。
“蓝雨退了。”钟道长擦汗,“但她的能量已经和顾小姐的魂魄缠在一起,像藤缠树……”
“所以需要假死。”阿宝的声音从顾晚肩头传来。
这只平时胖乎乎的系统猫炸着毛,尾巴尖一抽一抽的:“林母和顾家的眼线盯得太紧,他们知道顾晚不好对付,肯定会趁她虚弱时动手。假死能骗他们放松警惕,等蓝雨的能量稳定……”
“需要我做什么?”顾晚撑起身子,沈砚立刻托住她后腰。
她摸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衬衫都湿透了,“替命符?”
阿宝点头:“我查过黄历,明早卯时三刻是‘虚死’吉时。你用最后一丝清明画替命符,我去弄具和你体型相近的尸体,再买通法医……”
“不行。”沈砚打断,“太危险。”
“不危险才怪。”顾晚扯了扯他的袖口,手还在抖,“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林薇薇上个月买通黑客黑了我的直播间,顾老太太让人在我常去的奶茶店下慢性毒——他们不会停手,除非以为我死了。”
沈砚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低头吻了吻她头顶,“我要跟着去。”
“你得留在明面上。”顾晚捧住他的脸,逼他看着自己,“沈氏集团官微明天要发悼念微博,你得出席我的‘葬礼’,哭到妆都花了——这样他们才信。”
沈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满眼血丝:“好。”
卯时三刻,晨光刚爬上窗棂。顾晚在符纸上画下最后一笔。
朱砂混着她的血,在符面晕开一朵小红花。
阿宝叼着符纸跑出去,沈砚握着她的手,温度透过皮肤渗进她血管里。
“新闻会在辰时发。”他说,“标题我让公关部想了三个,选了最扎心的那个——《玄学网红暴毙家中,生前最后直播还在帮粉丝看风水》。”
顾晚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
她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泪,才发现自己也在哭:“沈砚,等我回来……”
“我知道。”他打断她,“等你回来,我们去马尔代夫看海,你穿着比基尼给游客算姻缘,我躺在沙滩椅上看你。”
顾晚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最后看见的,是沈砚泛红的眼尾,和他身后钟道长烧起的替命符——火光里,蓝雨的脸一闪而过,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顾晚!”
她听见沈砚的喊声,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再睁眼时,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天花板是米白色的,飘着几缕药味。
头疼得像要裂开。
顾晚撑着坐起来,床头柜上有杯温水,杯子下压着张纸条,是沈砚的字迹:“药在抽屉里,按时吃。窗帘别拉开,别墅有监控。”
她掀被子下床,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走到穿衣镜前时,她顿住了——镜子里是一张苍白的脸,眼角还有泪痕,左脸有道淡红的抓痕,是蓝雨在意识空间留下的。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顾晚伸手摸向镜中的自己,指尖碰到冰凉的镜面,忽然笑了。
这次,该我主动出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