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同身受

“好了,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放他走吧。”

褚枝上来打圆场,亓越萌便一松手放这人连滚带爬跑没影了。

“难道我是什么天龙人吗?那么吓人?”

亓越萌掏出小镜子,对镜自照摩挲着自己下巴很是苦恼:“还是这么天生丽质,小爷依旧美貌无双。”

“穷苦百姓畏惧富庶也是常有的事儿。”

他们穿的锦衣华服,不怪那人不敢答复,怕言行中得罪他们。

“这里距离城门不远了,到城里再打听消息吧。”褚枝安慰道。

果然在城门口附近有着低矮土房的住户群,其中有一家门口坐着一个正哼哧哼哧干活的身影。

她挽着低丸子头,灰蓝布巾包着发髻,身上衣服也灰扑扑的,褚枝没从她身上嗅出信香味道,她大抵是位和仪女性。

因为除了生而无香的和仪以及还未分化性别之人,例如亓越萌,其他无论是乾元还是坤泽,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信香残留,即使刻意收敛也是消不尽的。

除非使用法术或是法器隐匿。

而眼前女子显然是个未入道的凡人,她自身尚不足以隐匿信香。

褚枝调整笑容,上前,叫住这背对他们的女子。

“这位姐姐,你在做什么呢?”

这女子伸出手腕一抹脸上的汗水,手里黑乎乎糊着泥巴,扭头咧嘴一笑,黝黑额头上抬头纹像是龟裂的树皮。

“垒鸡窝。”

她说话间还动作不停,另一只手在堆砌好的柴草垛上糊泥巴。

这女子看清褚枝面容,被褚枝瑰丽妖异的含笑脸庞晃了晃眼,她一抬胳膊,突然觉得太阳变得更灼热了。

黝黑肤色看不出她面上绯红,她用词不禁也文雅了些,语气舒缓:“公子是要问路吗?”

她家在城门处附近,常有路过的行人过来问路。

褚枝点头道:“是,我们三人是云游到此的散修,”他示意这女子看向自己后面的亓越萌、花尽,“听闻稻城有鱼妖作孽,于是过来一探究竟。”

“这位姐姐可知道鱼妖相关的消息?”

女子瞧见褚枝身后的亓越萌与花尽,素衣若雪,仙姿佚貌,惊艳过后便深深垂下了头颅,生怕冒犯这几位风采高华的修士。

“昨日大雨听说城北有鱼妖上岸害了不少人家,城主已经接到了朝廷来的大人,今天晚上要在城里头设宴呢。”

“这事儿整个稻城都知道,俺、我也是今早上见收夜香的出城打听到的,听说可热闹呢。”

褚枝道过谢后,三人便进了稻城,一路寻到城主府,在附近找了个地方暂且歇脚,想着看一看明日这朝廷派来的能人要怎么开坛做法除妖。

稻城临海,即便有鱼妖出没也不影响城外渔人出海,城中居民走街串巷,叫卖往来。

夜幕初垂,华灯初上,街上又有红黄彩條布制的舞狮,硕大狮子头舞得赫赫生风,飘扬鬃毛随风而动,它们交织、缠绕、缱绻,表演盛大辉煌,充满烟火气。

今日城主府招待贵客,城中人尽皆知,故而也无怪非年非节的城里各处竟都这样热闹喧煌。

褚枝知会亓越萌一声便自己出门了。

而亓越萌趴在半开放式的楼阁窗边,饶有兴味观赏下面两条抢夺绣球的舞狮一会儿梅花桩跳跃合舞,一会儿互相绕着麒麟步作试探状。

这会只有他和花尽两人独处了。

明亮的灯光打在花尽头顶,发髻上银光熠熠,也使得他纯白的衣袍散发出冷冷亮亮的幽光,幽光虚虚实实,拖地的袍服在地面上发出簌簌的摩擦声,衣袖随他挥毫写字时也挨着桌面悉悉索索。

亓越萌嚼完了嘴里的糕点,下意识摸向右臂边的小杼,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再探向乾坤袋子,里面储备粮也都耗尽了。

他回头看向花尽,“师兄,你有没有别的点心?我身上带的都吃完了。”

亓越萌嘴被养的刁,寻常吃食皆是灵植制成,御藏灵气丰富自不必说,味道亦是无可挑剔。而凡间糕点多有杂质,他又是仙族,感官灵敏,一点细微的缺陷便被无限放大。

难以忍受。

亓越萌出门一般都自带干粮的。

只是他爱吃,不时摸出两块来解馋,储备的糕饼点心很快就丝毫不剩。

因着有着丰富的照顾亓越萌的经验,花尽身上时常备着他喜欢的吃食。

所以亓越萌要的十分自然,伸手格外理直气壮。

花尽批注他出门时携带的文书卷宗,落下最后一笔,用仙力凝成一只小巧通白的鹤,随后令这只鹤将他处理完成的书卷送到接应之人的手中。

他慢条斯理取出一碟子金黄色的栗子酥,起身走到亓越萌身旁,“只有这个。”

果然还是花尽最可靠,亓越萌眼眸弯弯。

“谢谢师兄啦。”

他笑嘻嘻接过这碟子,手指划过花尽指背,惹得花尽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指蜷缩了下,亓越萌自己却没意识到适才的接触。

他又趴回原来的位置向外张望。

花尽看着亓越萌攀折的腰肢,满绣金银卷草纹的腰带勒出不足一握的线条,鸦青长发披在垂斜的肩背上。

白衣似雪,乌发如墨。

风气灯火晃,枝叶窸窣响。

房外人声鼎沸,房内却像是另一个世界,诡谲又艳色。

手指掐着掌心,脉搏强劲透出皮肉。

无声无息,又似针尖,一下接一下扎在心尖上,不疼,却酸痒难耐,花尽又感受到时常产生的熟悉干渴,他目光沉沉凝视着亓越萌背影,眼底似有黑潮蠢蠢欲动。

亓越萌虽然不太懂欢.爱之事,但他又不傻。

况且花尽此前已经暴露过一次。

花尽灼热毫不遮掩的视线如芒在背,亓越萌忍住想炸毛回头的冲动,只觉得自己却像被妖怪拐了的唐僧即将被放进油锅里,难熬,实在难熬。

谁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亓越萌难受得掌心一片黏腻,脚趾不停抓着袜子,企图穿透鞋底抠出个地洞好让自己钻进去躲起来。

软糯甜腻腻的栗子酥也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他该跟着褚枝一起出门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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