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
莫司夜：魂珠要以自身魂力为引，辅以禁地的阴寒之气炼化，这里最合适
莫司夜说着，忽然抬手将一本厚重的古籍丢了过来
温视我伸手接住，书页边缘已经泛黄，封面上用朱砂写着“簇魂诀”三个大字，墨迹陈旧却依旧透着凌厉，她刚翻开一页，就听见莫司夜补充道
莫司夜：上面的法子有点烈，撑不住就滚出去，别死在这里脏了我的地
温视我：滚不了啊，我死了你也得死
温视我：更何况，你不在一边帮助我麻，我好歹是新手，就算有新手保护期，我这样你真的放心啊
莫司夜：我帮不了你
莫司夜：自己能抗就过去了，抗不了也就过去了
莫司夜：除了我，没人会来这里，缺什么……自己想办法
石门再次开启又合上，带起的风卷着几片冰碴落在温视我脚边，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他的风格，连帮忙都带着淬毒的刺
温视我：走这么快，我话都没说完呢
温视我：早知道走的时候给念念留个纸条或消息了
温视我：这破地方连信号都没有
温视我：真不知道莫司夜天天守在这儿干啥
温视我：难不成和鬼域相抗衡，才能维持这里稳定？
她走到石台前坐下，将“簇魂诀”摊开，书页上的字迹扭曲诡异，仿佛有无数魂力在字里行间游走，看得久了，竟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禁地的寒气顺着裤脚往上爬，她裹紧了衣服，低头盯着书页，心里却反复回响着刚才他那句“撑不住就滚出去”
温视我：嘿，这家伙，演技太差了
薛绍：你为什么不给她你的那套方法，更快
莫司夜：但更痛苦
莫司夜：我不想看她痛苦
薛绍：但簇魂诀并没有轻松到哪儿
莫司夜：总归不用体会魂元撕裂的疼痛
薛绍笑了笑，看着莫司夜看着石门
薛绍：想好怎么办了吗，你的心蚀
莫司夜：不是还有你吗
薛绍：……
薛绍：艹
薛绍：我都多余问
幽冥石的蓝光冷得像冰，温视我摊开《簇魂诀》，指尖刚触到泛黄的书页，就被一股阴戾的魂力弹开，她咬着牙重新按住书页，按照开篇的图谱运转魂力，试图引禁地的寒气入体
可那些寒气刚到丹田就开始作乱，像无数根冰针在经脉里乱窜，她疼得蜷缩在石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襟，喉咙里涌上腥甜，一口血直直喷在书页上，染红了“引寒入魂”四个字
石壁上的冰棱折射出她惨白的脸，她想起莫司夜离开时的眼神，忽然笑了笑，抹掉嘴角的血，她重新坐直，咬破指尖，将血滴在书页上，借着血气强行稳住翻涌的魂力
这一夜，她没合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勉强将第一缕寒气驯服在经脉里
魂力与寒气在体内冲撞，温视我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她按照古籍记载，试着凝聚第一缕魂珠雏形，可刚有一点微光，就被体内乱窜的寒气击碎
她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失败，每次失败都像被重锤击中胸口，到了深夜，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趴在石台上喘气，看着石缝里渗出来的寒气在眼前凝成白雾
第三天，魂珠终于有了一点形状，像颗黯淡的琉璃珠悬在掌心，可禁地深处突然传来嘶吼，无数黑影从石壁的缝隙里钻出来，是被魂力吸引来的怨灵
它们扑上来撕咬她的魂力，温视我只能用仅存的力气撑起屏障，怨灵的利爪划破她的手臂，刺骨的疼让她更加清醒，她死死护住掌心的魂珠雏形，哪怕屏障被撕裂，哪怕肩膀被怨灵的尖牙咬住，也没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幽冥石光芒渐盛，怨灵们才不甘地退去，她瘫在地上，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却死死盯着掌心那点微弱的光，只差一点了
魂珠的光芒越来越亮，可温视我的魂力也快耗尽了，她开始咳血，每次换气都带着铁锈味，后背的旧伤裂开，与新添的伤口一起疼，疼得她几乎要晕厥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从怀里摸出仅剩的半块蛋糕，却怎么也咽不下去，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五天没进水米，全靠一口心气吊着
她在石台上划下第五道刻痕
温视我：原来已经五天了？
最后一道工序是“淬魂”，需要将魂珠浸入自己的精血里，温视我划破手腕，任由鲜血滴落在魂珠上，看着那珠子一点点吸饱血气，从黯淡变得莹润，光芒也越来越柔和
可就在魂珠即将成型的瞬间，禁地的寒气突然暴动，比前六天加起来的都要猛烈。她被这股力量掀飞，撞在石壁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出
魂珠在空中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破碎，温视我疯了一样扑过去，用尽全力接住它，将它死死按在掌心
当一切平息，她躺在冰冷的石台上，掌心的魂珠终于稳定下来，泛着温润的光，魂珠自动融入她的骨血，她望着石门，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身影破门而入，带着一身夜露和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莫司夜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禁地里格外清晰，他走到温视我面前，蹲下身抱她时，手腕上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
温视我：(那是……那个被他淬成灰的那串铃铛……)
他的目光落在她腕间深可见骨的伤口上，那里的血还在缓缓渗出，滴在掌心的魂珠上，晕开一圈淡淡的红，他指尖微动，似乎想碰，却在即将触到她皮肤时停住，转而拿起她散落在一旁的《簇魂诀》
书页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泛着暗沉的红。他翻了两页，视线在那些被血浸透的字句上停留片刻，喉结动了动，才抬头看向她
莫司夜：还能走吗？
温视我这才回过神，刚想点头，却被一阵剧痛拽得闷哼出声，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后背的伤口却像裂开一样疼，刚撑起的手臂一软，又要摔下去
预想中的冰冷没有到来，她落入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怀抱，莫司夜的手臂箍着她的腰，力道不算轻，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衣袍上的冷香
温视我：你……
莫司夜：闭嘴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莫司夜：再乱动，魂珠碎了，你这七天就白熬了
温视我果然不动了，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幽冥石的蓝光落在他下颌的线条上，映出一点冷硬的轮廓，可抱着她的手臂，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她忽然觉得有点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七天的疼，七天的撑，在他这一句话里，好像突然有了宣泄的出口
莫司夜似乎察觉到她的僵硬，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却还强撑着不肯眨眼，他心里莫名一紧，脚步更快了些
走出禁地时，曼珠沙华的香气扑面而来，温视我靠在他怀里，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和自己胸腔里不合时宜的悸动
她把脸往他衣襟里埋了埋，遮住那点慌乱
温视我：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莫司夜没理她，径直走进主殿，将她放在那张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他转身去取药箱，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瓶凝血散和一卷绷带
他蹲在榻边，拧开药瓶的动作很轻，温视我看着他低头为她处理伤口，指尖触到她皮肤时，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动作却意外地仔细
温视我看着莫司夜出了神
直到莫司夜上完药
两人对视
温视我慌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莫司夜：里面是暖魂丸，一天一粒
温视我：好，我知道了
莫司夜：你不好好休息，起来干什么
温视我：我得回去了
温视我：一别七天，我的念念该想我了
莫司夜：你没和她们说吗
温视我摇了摇头
娇依：莫哥哥，我熬了点吃的给小无姐姐
娇依端着食盒的手顿在殿门口，视线先落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的温视我身上，随即又转向蹲在榻边的莫司夜，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涩意，很快又扬起温顺的笑
娇依：莫哥哥，我听薛绍说小无姐姐在禁地炼魂珠，想着她肯定是耗费了不少心神，特意炖了参汤来补身子
温视我腕间缠着的绷带，还有莫司夜指尖未擦去的药粉痕迹，声音柔得像水
娇依：小无姐姐这是……受苦了吧？我这汤里加了凝神草，最是养魂，快趁热喝点
温视我刚想开口，就被莫司夜打断
莫司夜：放下吧
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却让娇依端着食盒的手指紧了紧，她将食盒放在榻边的矮几上，俯身要去扶温视我
娇依：小无姐姐，我扶你起来喝？
温视我：不用了，谢谢你
温视我往后缩了缩，避开她的触碰，自己撑着榻沿想坐直，后背的伤口却猛地抽痛，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莫司夜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莫司夜：躺着
他转头看向娇依
莫司夜：依依，你先回房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她说着走近，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娇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眶微微泛红
娇依：莫哥哥，我只是想……
莫司夜：她需要休息，你带来的东西，让她自己处理
娇依：那我不打扰小无姐姐休息了，莫哥哥也别太累
说完，她转身离开时，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极轻的风，像是无声的委屈
殿门合上的瞬间，温视我扯了扯嘴角
温视我：原来你喜欢这一款了，柔柔弱弱，我见犹怜的
莫司夜没接话，打开食盒取出那碗参汤，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才递到她嘴边
莫司夜：喝了
温视我：她带来的，你倒放心？
莫司夜：你还怕她下毒？
温视我：我有被迫害妄想症
莫司夜：里面没东西，她还没蠢到在我这里动手脚
莫司夜：也不需要
温视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觉得这碗参汤好像也没那么难咽了，她张嘴喝下，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药香，但也确实驱散了几分寒意
莫司夜只是一勺接一勺地喂她喝汤，直到碗见了底，才放下勺子，拿起矮几上的暖魂丸递给她
莫司夜：我送你回去
晚风卷着初春的凉意掠过街角，路灯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个挺拔，一个纤瘦，随着脚步慢慢往前挪
温视我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能闻到莫司夜身上清冽的冷香混着夜露的味道，和禁地里的幽冥石气息不同，在这里，那股冷意似乎柔和了些
她偷偷抬眼瞥他，他下颌线绷得很紧，目光落在远处的红绿灯上，侧脸被路灯照得一半明一半暗，手插在黑色大衣口袋里，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着什么，温视我忽然想起他手腕上那串铃铛，好像没听见响
路口的风吹得更急，她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肩膀不小心撞到他胳膊，莫司夜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往她这边靠了靠，替她挡去大半夜风
温视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老远，在地上磕出轻响，打破了这沉默，又很快被风声盖过
其实有好多话想问，甚至想问那串铃铛怎么回事……可话到嘴边，看着他沉默的侧脸，又都咽了回去
她知道，他什么也不会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