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坟

"原来我们早已死过千百回。"慕南枝的指尖划过棺椁上的凤凰纹，那些金漆突然剥落，露出底下用神血绘制的轮回阵。阵眼处的凹槽与子昭化作的玉雕完全契合，边缘镌刻着细密的羌族文字："九世涅槃，方解同心劫"。

大祭司的玉髓身躯突然胀大，他心口的陨玉核心显出血色卦象。慕南枝认出这是逆北斗禁术，商王正是借此将子昭的命数与地宫绑定。当玉髓触手缠住她脚踝时，怀中的玉雕突然迸发赤光，子昭残存的意识在虚空显现："用青铜匙刺入冰棺七寸！"

慕南枝翻身躲过坠落的玉钟，那些悬挂在穹顶的青铜乐器正在奏响葬魂曲。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冰棺表面分裂成九个身影，每个都对应着不同世代的服饰。当第七个倒影举起青铜匙时，整个地宫突然响起西王母族的战歌。

"就是现在！"子昭的虚影握住她的手。青铜匙没入冰棺的瞬间，慕南枝看见妇妌的尸身睁开双眼，额间月牙胎记与她心口朱砂痣同时灼烧。历代巫女的残魂从陨玉中升腾，在空中织成覆盖整个殷墟的归妹卦。

大祭司发出非人的咆哮，玉髓身躯崩解成万千毒蛊。子昭的玉雕突然碎裂，藏在其中的半颗尸丹融入慕南枝心口。她感受到神血在经脉中奔涌如熔岩，背后展开由星图凝成的光翼，轻轻扇动便掀起摧毁玉傀的风暴。

"用我的心头血..."子昭的虚影开始消散，他的手指穿透慕南枝胸膛，"这是解开轮回的钥匙..."当神血与玉雕碎片融合时，慕南枝看见所有时空的子昭都在向她微笑——七岁那个被锁在祭坛的男孩，十五岁穿越雪山的信使，二十岁在观星台刻下血卦的青年...

冰棺中的妇妌突然坐起，她的手掌穿透慕南枝身体，握住了那团跳动的神血。慕南枝在剧痛中听见远古的回响，那是西王母在陨玉中诞生的初啼，也是商王室第一滴麒麟血坠入祭坛的颤音。

当神血被彻底剥离时，慕南枝反而看清了星图全貌。九尊青铜鼎在地底深处组成宇宙模型，而殷墟不过是倒悬在鼎中的幻境。子昭的虚影在鼎耳处显现，他手中的青铜匕首正是模型缺失的璇玑玉衡。

"动手！"九世同声的呼喊震碎玉尘。慕南枝将匕首刺入心口时，看到的不是鲜血而是星河倾泻。神血在鼎中绘出完整的归藏易卦，那些被困在陨玉中的巫女化作星辰升空，而子昭的命数终于脱离二十八宿锁链。

大祭司在星河中灰飞烟灭时，慕南枝听见了真正的西王母歌谣。冰棺中的妇妌与她身影重叠，青铜匙在掌心熔化成凤凰金簪。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地宫时，她抱着子昭最后的玉雕残片，在卦象中看到了洹水畔的新坟……

洹水北岸的坟茔上，龙血木开出了不该在冬季绽放的昆仑雪莲。慕南枝将龟甲一片片埋入根系，看着它们长成刻满星图的玉碑。腹中胎儿的脉动与地宫残留的陨玉共鸣，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奏响微弱的羌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