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五
一大早，程灵月就跑去给屋后的药田浇了几桶灵泉水。
忽觉额上一凉，她抬起头，就见片片细碎的雪花飘落而下。
看着片片细雪纷扬而下，程灵月顿时惊喜的抬手去接。
五十年啊，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看见下雪呢。
终年葱郁的山间美景，也在这日复一日中看得有些厌烦，连往日不甚喜欢的下雪天，也觉得可爱起来。
“师父，师父。下雪了……”
程灵月把木桶往地上一放，便满心欢喜的往屋子里跑去。
巫王抬眼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不过是些许细雪，便也不担心温度骤降影响百黎的百姓，转头继续捣鼓着手里的种子。
只见他手中绿光莹莹，包裹在灵力中的种子瞬息间便发芽，抽条，开花，结果，果实裂开掉落种子，继续发芽，抽条……如此往复……
四季变化，在掌中的一方天地转瞬轮回。
程灵月跑进屋里，就看到巫王还在捣鼓那些种子，无语道。
“师父，你用灵力催生种子有什么用？百姓也不会用灵力。你还不如把种子种在屋前，明年就知道能不能增产了。”
巫王被徒弟说得心头一梗，手掌一握，粒粒饱满的果实滴溜溜的滚落在桌面上。
“到底是谁给屋前的田浇灌灵泉水的？百姓就有灵泉来浇灌农田吗？”
程灵月缩了缩脖子，随即又挺直背脊，理不直气也壮的为自己辩解。
“我不是看师父你也不给农田施肥，就好心的帮帮忙吗？再说了，最后结出的种子不是增产了吗？再过几十年，百黎的百姓就不用饿肚子了。”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的程灵月，昂着小脑袋，一副‘你该夸夸我，而不是说我’的小模样。
巫王看着自己这徒儿，无奈又宠溺的摇摇头。
“若是待的烦了，就去山下找青木玩去吧。”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程灵月，听到青木的名字，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
良久，她才低声道，“过了年，青木就要去服徭役了。”
五十年前，她被巫王带回了百黎，之后拜了巫王为师。
也慢慢的知道她这辈子是到了长相思的世界。
原本她还想着多多吸收灵力能快快长大，然而她长到如今十来岁的模样，似乎就进入了缓慢的生长期，已经十余年没有长过一点了。
即使她如今都已经是元婴期的修为了，还是一个小娃娃的样子。
三十年前，巫王怕她一个人无聊，就从百黎找了个叫胭脂的小丫头上来和她作伴。
三十年过去，胭脂早已经下山成婚生子。
而青木，正是胭脂的儿子，今年也已经十五岁了。
这些年，她看着山下的男儿如韭菜般，一茬茬的长成，又一茬茬的被征去做苦役。
原本她还能做一个静静的旁观者，可随着在这里的牵绊越深，她越是难过。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春秋蝉的关系，程灵月发现，她在光阴长河中似乎都要开始腐朽的灵魂，再次焕发了活力。
似乎灵魂之中沾染的时间之力都被洗涤一空，整个人焕然一新，对于万事万物再次充满了热情。
以至于再难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看到山下百姓的日子，也会难过，会想要帮帮他们。
这也是她愿意从空间里拿出种子改良，希望空间里的高产种子能帮到百黎的百姓。
只是吃饱了肚子又如何，大荒的统治者从来不是人口最多的普通人族，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高等神族，世家勋贵。
程灵月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上飘落的细雪，再没了之前的欣喜。
巫王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月儿想帮百黎的百姓，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命运弄人，昔日强大无比的辰荣王都败了，他……徒呼奈何啊…
过了年，开春的第一支新芽刚刚冒头。
这日，早早醒来的程灵月窝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青木今日就要随一大批男儿出山了，她……不喜欢离别。
“姑姑，姑姑……”
程灵月猛的坐起身，是青木的声音。
不及多想，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前院的农田边，看着身姿矫健的少年一步并作三步的在石阶上奔跑。
“姑姑。”
少年喘着气，露出一口白牙，笑容还如以往般灿烂。
程灵月仰头看着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少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青木看着眼前似乎从未变过的小女孩，弯下腰身，抬手想要像小时候般没大没小的摸她的包子头。
但，手抬到一半，便顿住了。
看着女孩眼里的泪意，青木有些无措的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帕，这还是姑姑小时候亲自绣了送给他的，他一直保存到现在。
“姑姑，不要哭。青儿过几年就回来了。”
青木走了，留下了程灵月曾经送他的这方丝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