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五
十年后。
岭南深山，腾龙谷。
谷中由溪流由北向南分做两半，南半边地势平坦，是一块块整齐排列的农田。
北半边是缓缓的斜坡，一栋栋吊脚楼掩映在树林之间，道道石阶蜿蜒而上。
山坡最高处，临近山边的一座高大吊脚楼里，一个绝美少女正扎破手指，往一个陶罐中滴落鲜血。
“阿月，痋虫如何了？”老者慈祥的声音在昏黄的油灯阴影中响起。
程灵月收回手指，恭敬的右手抚心低头行礼，回道，“婆婆，如今只要有了无心槐，若能给痋虫长期服用，等痋虫成熟，或许比不上那传说中的业火痋。
但，也定是业火痋下最厉害的。
只要再培育出母痋，到时候定能助婆婆报仇雪恨。”
“好，好。”婆婆起身，满脸笑意的走到陶罐旁，看着陶罐中若隐若现的痋虫。
然后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丢给程灵月，“明日你便去后山取无心槐。好了，你下去吧。”
“是。”程灵月接过令牌，恭敬行礼，退后几步，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程灵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吊脚楼内角落的阴影中，悄无声息的走出一个少女。
“婆婆，巫月如今控痋术已经大成，你给她后山的令牌，没问题吗？”
“圣女放心。”婆婆慈祥的笑着，眼底却是无尽的冷漠，“她如今早已经是一条听话的狗了。你没看见她有多温顺么？
如今我们已经准备万全，只要等业火痋炼制出来。
业火痋乃是万痋之首，到时候圣女掌控了业火痋，你让她往东，她绝不会往西…，圣女也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程灵月回到自己的吊脚小楼，关好门，在灯光下看了一会儿书，便宽衣就寝了。
良久，黑暗中，一道冰凉之意顺着程灵月的手腕蜿蜒而上。
她坐起身，从手上将冰凉的小蛇抓在手中。
乌月既然回来了，监视她的人也定是离开了。
筷子粗细的乌月缠绕在她的手上，亲昵的吐着蛇信，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从空间中取出一个漆黑的陶罐，乌月飞射进陶罐，在泛着墨绿色的药液中欢快徜徉。
程灵月盘腿运功，深厚的内力缓缓融入药液，药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乌月身上闪过道道乌光，瞬间又隐匿无形。
从陶罐中将乌月抓出，程灵月温柔的抚摸着乌月冰冷的蛇鳞。
乌月是她用蛊术结合这个世界的痋术苦心炼制，一年前就已经刀剑难伤，剧毒无比。
便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稍有不慎，也会殒命在乌月口中。
十年了……
这生不如死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次日，月圆之夜。
程灵月取婆婆那里取了血后，提着一盏灯笼踏上了通往后山的小径。
“后山重地，不得靠近。”
黑暗中看不见人影，却有嘶哑诡谲的声音响起。
程灵月面不改色的举起手中令牌，“奉巫婆婆之令，去后山取东西。”
寂静的夜里再无生息。
程灵月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便提着灯笼，脚步不急不缓的继续前进。
后山山谷，程灵月目不斜视，径直来到一处山壁前，脚尖轻点，整个人腾空而起。
整个人轻盈的落在离地三丈的石洞口。
“乌月，去。”
乌月得令，从手腕上滑下，如幽灵般射进洞口，片刻，洞内便有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传出。
程灵月抬脚走进山洞。
她所过之处，一件件物品凭空消失。
转瞬间，偌大的山洞内已经空空如也。
程灵月站在一颗巨大的枯树前，看着树枝上挂着的一个个小盒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果然，巫族是南胤的余孽。
转身出了山洞，来到山谷中，听着一道道细弱的草木压服声，乌月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程灵月站在原地，直到动静消失，才不疾不徐的将一条条蛇尸收进空间里。
这些可都是巫族用灵药养了多年的宝贝，可都是上好的材料，不能浪费。
一株株珍贵的草木被程灵月连根拔起，全部收入空间药园种下。
很快，原本树影婆娑的山谷显得空荡荡的。
提灯往回走，到了出口处，乌月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两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后，程灵月抚摸了一下乌月冰凉的身体，身影继续前行。
吊脚楼前，她提灯忘着天上清月。
十年前刚穿过来的时候，便是如此圆月……
远处隐隐有惨叫传来，不过瞬间便归于寂静。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巫灵月来到最大的吊脚楼钱，听到两声重物倒地声。
她踏着台阶，一步步走进屋内。
十年来，每日都来的地方，她熟悉无比。
此时，往日总是一副慈祥模样的巫婆婆倒在地上，她身边，一个少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气绝身亡。
她雪白的脖子上，有两点细小的牙印。
“是你……”
往日慈和的声音不再，嘶哑得犹如地狱恶鬼。
“是我。”
程灵月笑容清浅，深紫色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中似有流光。
乌月回到手中，亲昵的蹭着主人的手指邀功。
放下灯笼，她轻柔的抚摸着乌月冰凉的蛇身。
这时，倒在地上巫婆婆终于看清袭击自己的东西，往日总是慈祥眯着的双眼瞬间睁大，眼里满是恐惧。
她指着乌月颤抖的说道，“你…你…这是腾龙痋……”
“婆婆真是好眼力。”程灵月笑意吟吟，“我们的山谷便叫腾龙谷，又怎么能没有腾龙痋呢？
你莫不是以为，凭巫灵身上留着那不知隔了多远的南胤皇室血脉，真能练成业火痋？
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你都知道了？”婆婆指着程灵月的手抖得厉害。
“呵。”
程灵月也不怕什么反派死于话多，乌月的毒素早已经在死老婆子的身体里散开，她现在还能动一动，已经是她专门交代乌月的了。
毕竟整个巫族也除了她自己，连个二流高手都没有，乌月对于他们，那就是夺命的阎王。
这十年的憋屈，总要有个听众不是？
否则压抑在自己心中，憋出病来怎么办？
这可是自己的身体。
“你以为你们的计划很隐蔽？简直可笑。”看着婆婆另一只手偷偷向腰间的铜铃挪动，程灵月脸上的笑意更浓。
白玉般的掌心上凭空出现一只黄褐相间的小虫，“你不会以为，你还能用这个东西控制我吧？”
“哈哈哈哈………”程灵月仰头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早在两年前，这个该死的小东西对我已经没用了。
若不是乌月还有些欠缺，我早就送你们下地狱了。”
将手中小虫送到乌月嘴边，乌月一口吞下。
看到这一幕的婆婆，手臂颓然落下。
“我早该听圣女的，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婆婆两眼无神，口中喃喃。
程灵月见她如此，一股索然无味的感觉在心间涌现。
“你也别说我是什么白眼狼，从你当初将我掳来，用痋虫控制我，让我日日尝尽蚀骨之痛的时候就该明白。
我恨不能啖汝肉，饮汝血。
乌月，送我们的婆婆上路吧。”
程灵月不想再说。
翌日。
后山的一座新坟前。
程灵月站在坟前，将手上一叠黄纸丢进火盆。
“你也别说我是白眼狼，这十年吃你的饭，我将你埋了，也算是对你的报答了。”
火光渐熄，程灵月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离开了这个囚禁她十年之久的牢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