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喜欢她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梦中，李寻欢含笑看着正在梅花树下起舞的姑娘。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言思。
言思，言思。每次念起这个名字，李寻欢好像也细细咀嚼了一遍相思滋味。
或许是因为身在梦中，老梅的花长年不落。只是在他眼中，身穿一身浅绿罗裙的言思比一树的火红还要夺目。穿着云履的脚尖踏过地面，裙摆飘扬如扬起的水墨，她恍若一朵从枝头悠悠落下的花，轻悠悠飘落到李寻欢身侧。
李寻欢的笑意从眼睛里面流泻出来，亮晶晶的，若是落入一片夜空，便是满天星斗。
顺滑青丝飘飘荡荡，素净的银钗下垂着一点流苏。簌簌颤动的眼睫是纤细花蕊，眼尾的一点粉红俏若三月桃花。嫣红唇瓣轻启，她忽然叹了口气。
“寻欢。”
李寻欢微愣。
最开始，小姑娘喊他哥哥。那时候的小姑娘也实在是小，而李寻欢已经是个半大少年。可是梦境中的一切都颠倒离奇，小姑娘转瞬之间便成了俏生生的佳人，温如春江水、冷若垆边月，让李寻欢不由得就晃了神、乱了心，再也无暇去想从前。
可是言思却也不总是喊他的名字。或许是因为这样太过亲密，也又或许是因为别的。虽然李寻欢夜夜都能在梦中见到言思，可是看言思的样子，她却不总是能见到李寻欢的。所以，一开始他们的相见总是充满了生疏与隔阂，然后才是故人久别重逢的淡然与欢欣。此处只有他们，他们只有彼此，想要说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自然会有人来应，又何必再多加些什么称呼来。
也因此，言思的认真让李寻欢生出了一点不好的预感来。
“我要成亲了。”
一瞬间，李寻欢几乎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她要成亲了。
是了。女子本就成亲的年龄更早一些，言思家中是该早早为她打算的。他的家中不也是一样在为他留心。只是……只是。
纷纷乱红像是溅落的血迹，让李寻欢身上一阵阵发冷。
可是什么呢。
已经有了些青年模样的李寻欢身形高挑了些，却依旧青涩单薄。他的眉眼生的极好，是一派风月娟然，文秀却不弱气，温润又带着点风流潇洒。此刻脸色苍白的样子倒真有几分病美人的意味。
“你要成亲了……”
李寻欢心思转了又转，最终也只是重复了一遍。
“父亲已经为我寻了人家。”言思笑意温婉，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底投下了一片阴影。她抬眼，斜斜的看向远处的天空。“是一户……普通人家，父亲给他买了宅院，添了家资，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娶我。”
“你父亲他为何……”
子不语父过。李寻欢便是心中有再多想法也不好当面去议论他人父母。做父亲的想让女儿婚后生活好一些，投些家财在里面本是没什么的，被人知道了不免称赞一句慈父心肠。可是，李寻欢总觉得不对劲。
若是真的如此，何不寻觅一个如意郎君。不说出身多高，至少不需要泰山帮扶才能有栖身之所。
言思摇了摇头，只是笑。
“家中薄有资产，只是富而不贵，兄长身体不好，恐怕难以承担重任，父亲总是有些心急的。”
于是李寻欢恍然。
且不说古有吕公嫁女于还是个游手好闲之辈的刘季，就说现在，榜下捉婿之事也屡见不鲜。也许言思家中也是看好了哪位落魄才俊，愿意出资支持，为了牢固关系所以把言思许了出去。
可是……
李寻欢把自己的心思狠狠压下。
他什么也许不下。既然如此，就不该多说什么，来满足自己的一时冲动，惹得佳人伤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