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

暮色像打翻的蜂蜜罐，稠稠地裹住少年们交叠的影子。陈浚铭的校服领口还沾着紫藤花瓣，汪浚熙伸手去摘时，指尖扫过对方温热的锁骨。

"等下。"汪浚熙突然按住陈浚铭要去掏纸巾的手，从书包里摸出个玻璃药瓶。夕阳穿过瓶身，在掌心投下晃动的光斑，"用这个。"

陈浚铭看着他用棉签蘸取淡绿色液体，薄荷混着柠檬的清香在鼻尖绽开："化学课偷带的乙醇？"

"是柠檬薄荷萃取液。"汪浚熙的睫毛在眼下颤出小片阴翳，消毒的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上周生物角种的。"他旋紧瓶盖时，金属螺纹发出细碎的声响，惊醒了停在围栏上的白腰文鸟。

两人踩着最后一线天光往西侧门走时，汪浚熙忽然扯住陈浚铭的袖口："闭眼。"

"又要藏东西？"话虽这么说，陈浚铭还是乖乖停下脚步。黑暗中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接着颈间传来冰凉的触感——是汪浚熙把素戒穿进红绳，打了个复杂的水手结。

"赔你的。"汪浚熙退后半步欣赏作品，夕阳给他的耳廓镀上金边，"上次在游泳馆捡的缆绳。"

陈浚铭摸着绳结处细微的凸起，突然拽住要转身的人："这里刻了字？"

汪浚熙笑着拍开他的手，倒退着走进紫藤花廊。暮色中他的虎牙闪着莹白的光："等星星出来再看。"

路灯亮起的瞬间，陈浚铭看清绳结内部刻着的"W→C"。他追上去时，汪浚熙正用粉笔在围墙上画跳格子，深蓝色校服下摆沾满墙灰。

"幼稚鬼。"陈浚铭嘴上嫌弃，却用鞋尖拨了颗鹅卵石压住被风卷起的粉笔盒。他看见汪浚熙单脚跳格子时露出的白色袜口，上面用金线绣着小小的猎户座。

远处传来校工锁门的声响，汪浚熙突然抓住陈浚铭的手腕钻进球场边的灌木丛。他们蜷在冬青树影里，看着巡逻的手电光束扫过刚画好的跳格子。

"你倒是熟练。"陈浚铭压低声音，发现汪浚熙的呼吸喷在自己耳后。他脖颈上的红绳随着心跳起伏，素戒轻轻磕碰锁骨。

汪浚熙从书包夹层摸出两颗水果糖，玻璃纸在月光下泛起虹彩："上周帮美术室搬石膏像的报酬。"他拆开青苹果味的塞进陈浚铭嘴里，自己含着蜜桃味的说话含糊不清："东墙有缺口。"

翻越锈铁门时，汪浚熙的白球鞋在陈浚铭肩头留下半个灰印。他蹲在墙头伸手，月光顺着腕骨流进陈浚铭的掌心。两人落地时惊动了夜栖的乌鸫，黑羽掠过汪浚熙翘起的发梢。

"明天..."陈浚铭拍着裤腿上的草屑刚要开口，却被塞进掌心一片冰凉。是那枚带着体温的素戒，银圈内侧新刻的星月纹章蹭着掌纹。

汪浚熙已经跳上末班公交，隔着起雾的车窗对他笑。陈浚铭低头发现戒指上拴着张糖纸，展开是张简笔地图——箭头指向器材室后的空地，标注着"07:15"。

晨露未晞时，陈浚铭在标注点找到个铁皮盒。掀开盒盖的瞬间，二十只折纸青蛙突然弹出来，薄荷绿的翅膀上写满化学公式。最底下压着张字条："选修课笔记，记得还。"

这天生物课，汪浚熙被提问时，陈浚铭在教室后排举起写着答案的青蛙折纸。纸青蛙的肚子里藏着颗玻璃珠，对着阳光能看到四叶草背面新刻的"C→W"。

午休铃声刚响，汪浚熙就拖着陈浚铭躲进图书馆阁楼。天窗漏下的光柱里漂浮着尘埃，他掀开《天体物理概论》的封皮，里面夹着张天文馆门票。

"下周双子座流星雨。"汪浚熙用圆珠笔在门票背面画路线图，笔尖戳破纸张的瞬间，陈浚铭握住了他的手。阁楼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旧书页翻卷的声响，直到汪浚熙用笔帽轻敲他额头："要带三脚架。"

秘密基地的墙砖上，粉笔画覆盖了新的星座。汪浚熙踩着陈浚铭的肩头画仙女座时，粉笔灰落进对方衣领。陈浚铭故意晃动，看那人惊慌地扶住墙面的样子笑出声。

"报复心真重。"汪浚熙跳下来时带落半截粉笔，在陈浚铭鞋面画了只龇牙的兔子。他转身逃跑时马尾扫过陈浚铭的鼻尖，青柠香混着樱花洗手液的气息。

梅雨季来临时，他们发现了废弃泳池后的工具间。汪浚熙用荧光涂料在天花板画银河，陈浚铭负责修好老旧的立式风扇。某个闷热的午后，陈浚铭醒来发现肩头盖着汪浚熙的校服，那人正用马克笔在他石膏脚模上画星星。

暑假前最后一天，汪浚熙往陈浚铭课桌塞了盆柠檬薄荷。叶片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分子式，陈浚铭在实验室显影后得到一串坐标。当他骑着单车赶到城郊观星台，看见汪浚熙正在望远镜旁调试设备，脖颈挂着那枚素戒串成的U盘。

"这里面..."汪浚熙晃着银光闪烁的U盘，"存着三十七次日落。"

陈浚铭握住他冻红的手指，在流星划破天际的瞬间，听见自己胸口的回响与对方的心跳共振。汪浚熙睫毛上凝着夜露，低头调试相机时，发丝扫过陈浚铭正在输入手机密码的手背——锁屏上是陈浚铭趴在课桌熟睡的侧脸，阳光在他睫毛上架起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