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的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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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蔓儿一行人回到家中,韩老太又安抚了一阵连蔓儿之后,见韩月兰眼神一直都往编渔网的莫程身上瞟,气呼呼地叹了一句‘女大不由娘’,将韩月兰拖回东屋睡下了。

连哲从灶房中端出两碗水来,连蔓儿一碗,他一碗,莫程见这姐弟俩似乎要谈心,起身就往西屋走,却被连蔓儿喊住了。

“老五,你不用回避。三嫂想跟你还有哲子谈谈烧炭的问题,对了,哲子,你去看看刚子睡下了没有。如果没睡的话把刚子也喊起来。”

连蔓儿看着小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刚搬家那次连老太连夜赶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才多长时间过去,没想到竟然生出这么多事端变化。

既然无力挽回,那就这样放下吧。

连蔓儿感觉自己有些累了,她不应该将自己的精力放在这些令人烦忧的事情上来,还是挣钱让人心神澎湃!

先是捋清楚了自己对沈诺的心,紧接着就将娘家的感情羁绊也下了完整的定义,虽然此刻她的心中空落落的,但是连蔓儿却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生活还要继续,日子还要慢慢往前走。

中秋刚过,接下来就是过年了,在过年前将房子建好,把烧炭生意做出来,将连哲与巧兰的婚事定下……这些都是正事。

啊……好忙!

韩刚似是刚洗漱完,头发还湿漉漉的,跟在连哲后面被喊了出来。

“刚子,你听杜大叔说了没,后面还需要几天就能竣工?”连蔓儿问道。

“杜大叔说本来再做一天就可以了,但是因为房子往西还有四处院子需要打地基,所以会分一些人明日就去平整地打地基,差不多需要再做两天,这样两边都不会耽误。”

连蔓儿点头,在盖房子这方面,杜老大是专业的,她相信杜老大说的话。

“那行,明日你同杜大叔说一声就不用去做了,你和哲子还有老五准备收木头吧,先在两个村收上一天,如果能收到那最好,等后面这处院子盖好就可以准备着手烧炭了,若是收不到,还需要你们仨带着逊哥儿上大青山一趟,逊哥儿整日在大青山跑,知道哪里有好果木,先伐一棵下来试试,将火候都掌握好,只要木头的货源能够稳定下来,烧炭生意就可以做起来了。”

连蔓儿想到飘着淡淡果木香味的果木炭,眼中满是亮光。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们需要物色一个人,专门负责去镇子上卖炭的生意。我们肯定是不行的,家中根本走不开,老五和哲子你们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相熟的人,做事踏实肯干,如果能懂算账最好,若是不懂,我们可以将木炭在卖之前就分开秤好,去了镇上直接按份卖就好。”

供货渠道的事情连蔓儿原本想着是同沈诺合作,有沈诺负责供货渠道的搭建,可是现在沈诺要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连蔓儿只能依靠自己了。

莫程摇摇头,“哲子你来想吧,我自幼就在外面做工,跟村里相熟的人没有几个,对他们的脾气秉性也摸不大清楚,心中没什么好人选。”

连哲和连蔓儿都不傻,能够看出莫程说这话时歉然的神色,不过二人都不愿点破。

老莫家的根一直扎在西营村,莫程的叔伯兄弟不在少数,不过是莫老太不会做事,早就同很多门亲戚断了关系,连带着莫家的五个孩子都与那些同宗同族的兄弟姐妹们不亲近了。

还有一点,莫程应当是考虑到了连蔓儿对老莫家没有丝毫好感,不然让他在生他养他的村庄里找几个踏实的人,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出来。

连哲想了想,突然挠头笑了起来,“姐,我倒是认识几个踏实的人,不过不知道你敢不敢用。话先说回来,他们都是不是咱们两个村的,而是之前在镇子里和我一起打工认识的人,我知道他们平时待人接物都不错,做事也心里有谱,其他的我就不敢肯定了。”

“他们是哪里人?”连蔓儿问道。

连哲实话实说,“听说是被人贩子偷过来卖的,可是人贩子半路上被他们推进河里淹死了,他们就流落在了镇子上,靠着四处做工谋生,好几个人在镇子北郊租了一个旧院子,生活还算不错。姐,你考虑考虑,如果你觉得放心的话,我抽空就去镇子上找找他们,看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如果有兴趣的话就让他们来一趟。”

连哲的提议不错,但是连蔓儿却不准备用。

虽然听连哲说那些人能信得过,但是毕竟那些人身上都背着命案,而且那些人的根都不在这个地方,做生意不比其他,万一那些人将货款全都卷走怎么办?

那可不就抓瞎了吗?

“老五,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咱们村里有没有你觉得踏实一些的后生,最好是已经成家的。不管是不是姓莫,三嫂看人都从来都是将心比心,只要他们待我好,不准备坑我,三嫂对任何人都没有偏见的。”

连蔓儿还是将主意打到了莫程身上。

听连蔓儿一句‘将心比心’,连哲鼻子发酸,差点再次飙泪。

‘将心比心’这个要求一点都不高,但是他爹他娘不知道,初夏也拎不明白,仗着血脉里的关系就任性作妖,现在关系走到了这一步,谁都不冤,谁也都不能怨。

莫程琢磨一番好,目光灼灼地看向连蔓儿,“三嫂,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在村东,也有一户姓莫的人家,那本来是我二叔一家,但是当年我二叔还没有娶亲就被我娘赶了出去,关系就那样闹僵了,我二婶与我娘也不对付,因此后来两家人的关系就一直都不好,将亲人处成了仇人。”

“我们小的时候都不知道还有一个二叔,也是后来听村里人说的。我二婶性格比我娘还要泼辣,但是从没有苛骂过我们,我还记得早年不懂事,和村里的一群混孩子去二叔家里玩,我二婶还给过我糖丸呢,其他孩子都是一颗,我二婶给我手里塞了一颗,兜里装了四颗。结果……”

莫程说到他这个二叔二婶的时候本来特别明亮,可是眼神却见见黯淡了下来。

连蔓儿的八卦之魂瞬间被引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结果怎样?”

“结果我吃了一颗,剩下的四个拿回去准备给大姐二姐三哥四哥分,可是被大姐看到就全都抢走了。大姐吃的急,被糖丸卡住可折腾了好久,最后还是灌了少半瓶醋才完事。我娘不讲理,为这件事去找二婶大吵了一架,说我二婶是诅咒我们家都要短命……”

“噗……”

连蔓儿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原来,莫珠的胖是有原因的。从小就那么能吃,糖丸一次性吃四颗还把自己卡住了,这样的人真是少见。

而莫老太的反应更是让连蔓儿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错在莫珠身上,莫老太是怎么好意思蛮不讲理地找人家莫家二婶算账的,真是好大一家子奇葩。

连蔓儿突然有些心疼莫程和莫问,能在那么大一家子奇葩中长这么大还没有长歪,真是不容易啊!

连蔓儿将莫程推荐的那户人家记在心底,让连哲和莫程回去睡了。

夜色静谧安详,连蔓儿打了一些井水洗了洗脸,看着木盆中倒映出来的月影,抬脚朝后面的院子走去。

新院子已经盖得差不多了,院墙已经修好,木门还没有安上,院墙两边挖出土沟和土陇来,准备移植拉拉草种进去。

连蔓儿走到最后面的烧炭坊里,钻进了大青山下的暗道中。

沈诺要的东西连蔓儿根本用不着准备,全都在淘宝空间中,只要她人到了回望窟,将东西拿出来放好就可以。

只是连蔓儿到了回望窟才想起来,那些丹药都是被她随手放在淘宝空间中的,一千三百多颗攻邪灵丹,若是直接取出来,那该往哪里放?

连蔓儿看看淘宝空间中的那些瓷瓶,无奈地探口气,瓷瓶是有,但是数量却远远不够,连一百颗都装不下,更别说一千多颗了。

无奈,扶额长叹,连蔓儿总不能将丹药取出来随便堆在回望窟中吧,该有的容器还是要有的。

摆在连蔓儿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转身回家,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装下这么多药丸的东西;另外一条路就是进淘宝空间中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容器,这样可以省下很多事,但是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还要耗费所剩无几的信任点。

再三权衡之下,连蔓儿决定还是一咬牙,打开淘宝空间界面,开始搜索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容器。

连蔓儿此次购买,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则。

便宜!

一定要十分便宜!

不买贵的,只买对的!

便宜而且质量不错的就是最好的。

颇有前世搜索淘宝九块九爆款的那种心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连蔓儿搜索到一个价格便宜,质量还耐用的……塑料桶。

一时冲动买下塑料桶的连蔓儿看着手中这个有红有绿的塑料桶,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忐忑。

虽然塑料桶便宜,但是这东西实在诡异!

这个世界只有木桶,塑料桶是怎么回事?

但是信任值已经花了,连蔓儿只能咬牙将攻邪灵丹全都倒进塑料桶中,见塑料桶没有装满,又从淘宝空间内取了一些云南白药放进去。

沈诺此次一去,山高水长,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路上带一些伤药总是没错的,尤其是云南白药这种止血神药!

将塑料桶塞得满满当当,连蔓儿强忍下眼前这种莫名尴尬的违和感,匆匆撤离回望窟。

在这么一个古代气氛浓厚的地方出现一个颇具有二十一世纪初城乡结合部味道的塑料桶,不管横看还是竖看,都只有一种令人心塞的感受——辣眼睛!

仓皇的走出回望窟,连蔓儿估摸着时间不早了,准备回去睡觉,途径回望窟隔壁的一个山窟时,突然看到山窟内堆着很多东西,满满当当的,几乎将整个山窟都要塞满。

好奇心驱使下的连蔓儿多看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原来这个山窟里堆着的东西都是她之前列在单子上的东西,没想到苏格的购买速度居然这么快!

果然是快枪手!

心中揣着融融暖意,连蔓儿回去睡觉了,没有注意到她刚进院门就有两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她家新盖起的院子里。

一高一低,手中拎着两个大大的木桶,在那院子中折腾了好久才出来。

前院中的金毛吼鼻子动了动,眼神中满是戏谑的光芒,明天又有得折腾了。

……

一大早,阳光明媚,连蔓儿将压在心头上的事情解决掉,正哼着歌在灶房中做早餐呢,谁知乌拉乌拉就进来一群人。

打扫院子的韩月兰被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杜大叔,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连蔓儿家的活儿突然增多,这些盖房子的工人都来的比平时要早上不少,这点韩月兰是知道的,但是以往这些工人来了就开始干活,今天怎么突然就全都涌进前院了,而且各个苦大仇深的样子,尤其是杜老大,那脸色难看的好像要吃人。

连蔓儿双手抓面,正准备烧一些葱花烙饼来吃,听到院子中的动静,连手都没有洗就从灶房中走了出来。

大概扫了一眼房子,连蔓儿见工人们都是一脸怒气,心中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些工人该不会是看着她要盖得房子多,就来找她要求涨工钱吧!

极有可能是这样!

恃宠而骄,恃才自傲这种行为连蔓儿向来都看不惯,如今被这么多花钱请来的工人堵上了门,连蔓儿本来挺美妙的心情顿时就降到了谷底。

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但是凭着她与杜老大的交情,连蔓儿没有直接问,而是将心中的疑惑与怒气都压了下去,“杜大叔,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后面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做呢,怎么大家一早上就来堵我的门?”

杜老大眉头紧锁,“连娘子,这活儿不能做了!”

连蔓儿心中咯噔一声,杜老大的这句话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不就是前世那些都市小白领要求涨工资时的黄金开场白吗?

连蔓儿的心沉了沉,皱眉道:“杜大叔,这活儿是怎么一个不能做法?之前不是谈好的吗?难道杜大叔是觉得我出的价格低?想要在盖其他房子的时候将工钱涨一涨?”

听连蔓儿这么说,杜老大立马就明白连蔓儿将他的意思误解了,“连娘子,我杜老大是那样的人吗?不是我们的问题,是连娘子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哎,你跟我来看看就明白了。”

连蔓儿心中更加疑惑,听杜老大这么说,应该不是要求涨工钱的,可是这又为何?还问到了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难道是房子出了事?

连蔓儿瞳孔一缩,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连蔓儿跟在杜大叔的身后朝新盖起的院子走去,还没有走到门前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连蔓儿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是她这还没有完工的院子中出人命了?

想到此,连蔓儿的脚步又快了一些,刚进院子,就看到了院中那一大片血腥味泛滥的殷红。

竟然有人在她还没有完工的院子中泼了血!

跟在工人后面的韩老太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掉,“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值得用这种办法诅咒?”

大燕国有一种讲究的说法,那就是不管阴宅还是阳宅,在建好之前都不能见血,哪怕是工人在盖房子的时候受了伤,那也应该在见血的地方蒙上红布,焚香祷告,祈求四方土地不要降罪于房子的主人。

若是放在之前,连蔓儿定然不会相信这种说法,神鬼之说对于接受过二十一世纪无神论教育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可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先是得了一个用‘黑科技’都无法描述解释的淘宝系统,紧接着又是更加玄幻的观世音系统,还亲眼看到了鬼魂,这让她不得不信!

在这个世界中,神鬼或许真的存在!

连蔓儿缓缓吐出一口心中的怨气,闭上眼睛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捋了一遍,她近些日子确实得罪了不少人,比如红豆阁的南宫掌柜南宫储,比如上老莫家讨债的那些‘讨债鬼’……可是究竟是谁!

这处院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靠着双手挣出来的第一个房产,连蔓儿心中十分看重,原以为从开始修地基到上房梁,一切都顺风顺水,眼见着房子就要盖好了,谁知竟然生出了这等糟污事。

连蔓儿的肺都快被气炸了。

但是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拿主意,哪怕是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她也一定要保持理智,不能乱了阵脚。

“杜大叔,你留下几个人,其他人都去旁边的空地上修地基吧。今天这件事情,没完。”

连蔓儿闭着眼睛说完这句话,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月兰和韩老太,“月兰,小姨,你们回去做饭吧,将县城里买的糖都拿出来,浓浓地配些糖水给大家伙喝,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目光扫过地上,连蔓儿蹲下身,看着地上的血迹,同站在身后的连哲道:“哲子,你去东营村和西营村的两户屠夫家里问问,有没有人去买猪血。”

写了那么多,连蔓儿若是连这点恶心人的小动作都看不出来,那就真是白活了。

在这个世道上,不知为何,猫猫狗狗十分稀有,那么被泼到院子中的血只能是最常见,也是最容易得到的猪血。

至于地上的血迹是不是人血这个问题,连蔓儿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怀疑过。

若是背后搞鬼的那些人有杀人的胆子,那又何必大晚上偷偷摸摸过来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勾当,直接提一把刀进前院不就好了。

连蔓儿蹲在地上,将殷红的血迹全都收入眼底,根据地上血迹溅落的方向,连蔓儿已经可以判断出泼血的之人站立的角度与方向。

地上的血迹虽然溅落的有些杂乱,但是若仔细探查的话,连蔓儿还是不难发现,这些血迹是朝着两个方向泼出来的,单人作案的嫌疑可以暂且排除。

啧啧啧,居然是双人作案,这应当算得上是作案团伙了吧!

连蔓儿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猛然扭头朝身后看去,走了约莫有五六步,连蔓儿终于看到地上的一滴干涸的血迹,是龌龊之人来来去去时不小心落下的蛛丝马迹。

“小金子,找!”

寻找蛛丝马迹的工作需要缜密的心思和敏锐的观察力,甚至还需要嗅觉在内,在前世这种搜索工作是需要警犬,也就是警察养的狗来帮忙的,这一世的狗可是金贵的动物,说不定比衙门里的衙差都要少,哪可能会训练出警犬这种东西。

但是连蔓儿有金毛吼在,虽然不是狗,但是胜过千千万万只狗,神兽血统放在那里,怎么会没有一点光环。

金毛吼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趴在血迹上嗅了嗅,心中已经了然,趴在血迹边呜咽一声,告知连蔓儿跟上,便抬腿往院子外面跑去。

每走一段路,金毛吼就会停下来,而它的脚边就会出现一个血点,时儿大,时儿小,放在平常根本不会让人想到其他,但是现在看来,每一个血点的出现都足以让跟在连蔓儿身后的杜老大们心跟着揪紧一些。

为了更快的打听到有没有人去屠夫家里买猪血,莫程去了西营村的屠夫家问,而连哲则是回东营村的屠夫家去问了。

莫程跑的比较近,最先返回来,朝连蔓儿摇摇头,连蔓儿便得知了莫程动作里的意思,西营村的屠夫家里猪血没有少。

为什么说是猪血没有少呢?

因为连蔓儿心中还有一个猜测,如果那鬼鬼祟祟的龌龊之人没有买猪血,而是去偷血了怎么办?

连蔓儿派莫程和连哲去问,其实根本目的是让莫程和连哲将这两家屠夫家里的情况打探清楚。

一群人跟在金毛吼后面走走停停,引来不少人的目光,不过见一群人都阴着一张脸,没人敢上去触这个霉头,毕竟连蔓儿在老莫家抡着柳条枝将一群人高马大的拿刀凶汉打得哭爹喊娘的场景没过去几天,众人只能憋着一肚子好奇回家自个儿揣测去了。

连蔓儿自从看到金毛吼往通向东营村的玉米地里钻,眼皮子就开始跳,现实似乎与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猜测越来越接近了。

连哲脸色惨白、魂不守舍地从东营村的方向走来,看见连蔓儿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连蔓儿踏着朝阳而来。

不知道是因为朝阳的原因还是因为赶路有点热,连蔓儿的额头与鼻尖上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姐,屠夫说了,昨天下午有人去买猪血了,买了两桶。”连哲闭着眼睛垂下头,牙关紧咬道。

连蔓儿看连哲的神情,再次印证了心中的猜测,“哲子,是不是连轼和沈昭去买的。”

连哲猛然抬头,看着连蔓儿的眼神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惊诧,“姐,你怎么知道?”

连蔓儿的神色寡淡,之前初知新房子被人泼血时表现出来的愠怒已经被好整以暇地掩藏了过去,淡笑道:“哲子,你和老五回去吃饭吧,吃完饭去收木头,这件事情姐来处理就好了。”

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爆炸。

在沉默中灭亡从来都不在连蔓儿的选择之列。

在刚猜到或许这件事情与连轼和沈昭脱不开关系时,连蔓儿还有些许的慌乱,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血缘上的大哥。

在从连哲那里得到将近一半的肯定之后,连蔓儿心中的那点儿慌乱已经消散不少了,做错的又不是她,她为什么要慌乱,为什么要心存仁慈。

她从来都没有主动招惹过任何人,但是这不代表别人可以招惹她。

既然做出了招惹她的动作,那她也不会介意动动手将这只狼爪子绑起来剁了!

思绪乱飞之间,连蔓儿已经同一群人再度来到了距离老连家不远的地方。

连蔓儿之前几次来,都是在大晚上来的,除了老连家旁几位紧挨着的老邻居之外,东营村的其他人家一般都不知道老连家发生的事情。

今天连蔓儿大早上就带着这么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了,大多数人家刚睡醒,连早饭都没有吃,见有热闹看,匆匆忙忙地抹了一把脸,急急忙忙地唤上邻居远远跟在连蔓儿后面来围观了。

连蔓儿今日既然敢这么来,就不怕将事情闹大。

反正早就已经同连轼断绝了来往,既然连轼与沈昭想要给她添堵找事,那她若是不回敬回去,又怎么能对得起连轼与沈昭夫妇俩大晚上到西营村走的这么一遭。

……

有连初夏在,老连家的家务活儿一般都是包给了连初夏做,连老太见连初夏一人又要做饭又要打扫院子,实在忙不过来,便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现在这个功夫已经将院子打扫出来了,正盯着空空荡荡的水井旁看呢!

“初夏,你看咱家是不是进贼了?我记得咱家这里还放着两个水桶呢,怎么今天早晨就不见了。”连老太问灶房中的连初夏。

昨天晚上沈昭与连轼都挨了打,临睡前哼哼唧唧地说早晨要吃包子,连初夏不敢还嘴,这不一大早起来又是和面又是调馅的忙个不停,包子没有蒸出锅,倒是生了一肚子气。

连初夏正掐着一根筷子准备戳戳包子,看包子有没有蒸熟呢,若是蒸熟就可以出锅了,突然听到连老太那么大声音的一吼,连初夏手一抖就将包子掉在了地上,滚了几滚,黑成一团。

连老太得不到连初夏的回应,便想着进灶房来看一看,是不是连初夏将木桶打好水后提进灶房了,刚进来就看到地上的包子与脸拉得老长的连初夏,“你这丫头一大早起来就吃火药了?不就是让你整个包子吗?至于这么作贱东西吗?是面皮不要钱还是馅不要钱?”

连初夏翻了一个白眼,没有同连老太争辩,继续看包子有没有蒸熟,滚烫的水蒸气喷在脸上手上,她本想忽略掉的东西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先是连蔓儿决然离去的那一幕,紧接着就是连轼委屈巴巴地央求连老太早晨想吃包子,而连老太转口就将这个锅甩给了她的一幕,还有就是现在连老太进灶房不问缘由就开骂的一幕……

“娘,是不是在你眼里,大姐,二哥,我三个人合起来都顶不过一个大哥?”

连初夏的手还保持着握紧筷子戳包子皮的那个动作,水蒸气将她布满小伤口的手烫得通红,那些小伤口上隐隐渗出血来。

连老太一愣,瞪了一眼连初夏,“你说什么胡话?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哪个不疼?”

连初夏笑笑,没有继续搭腔,将手从蒸笼上收了回来,眼底一片清冷。

此刻的连初夏算是懂了连蔓儿之前的心境,那是多么的绝望,被口口声声爱自己的人放弃,还真是令人心寒。

“娘,如果你疼我的话,为什么让我出去采野菜,八月里的大青山,除了一点苦菜之外,哪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你能心疼我大哥,听到我大哥想吃包子就让我天没亮出去挖野菜,可是你心疼过我吗?壮山表哥都说了,大青山上有野猪,小敏和小捷弄了那么一身伤,今天我为了挑野菜将手弄成了这样,这就是你对我的心疼吗?”

连初夏张开五指,手掌上布满了细细碎碎的伤口,都是挑野菜的时候被树杈子和长刺的草叶子划出来的。从那些小伤口上流出来的血不多,但是经过滚烫的水蒸气这么一蒸,却是将渗出来的血珠都晕染开来,连初夏的手掌心蒙上了一层血雾。

连老太听连初夏这么一说,难得的良心发现了一次,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同连初夏解释,索性接过这个话题不谈,“初夏,娘问你,你见到咱家的那两个木桶了吗?昨天下午我记得还在院子里放着,怎么今天就找不到了?”

“没看见。”连初夏笑笑,心中又凉了几分。

李老太已经在房里拾掇好,抱着小孙子出来吃饭了,准备让李壮山的媳妇给小孙子洗脸,往灶房里瞅了一眼没有看到李壮山的媳妇,疑惑道:“这夫妻俩大早上干什么去了?早早起来,我还以为是准备早饭了呢!”

老连家一天的不顺心日子就这样缓缓拉开了帷幕。

连蔓儿走到老连家前时,恰好遇到身上背着两个野菜筐进家门的李壮山和李壮山媳妇。

“晴丫头,你来了。”

李壮山局促地喊了一声,同他媳妇介绍道:“这就是晴丫头,你们应当见过几次,不过晴丫头的事情多,可能没说上几句话。

李壮山的媳妇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连蔓儿,见连蔓儿脸色不大好,尴尬地笑笑,“早就听说晴丫头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进来吧,嫂子早晨和你壮山哥去山上找了一些山货,还有一窝野鸡蛋呢,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带几个给孩子吃。”

壮山媳妇记得听连初夏说起过,连蔓儿家里有三个小娃,听说最小的那个丫头都比她家儿子李丁宥大了三个月。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连蔓儿面对憨厚老实的李壮山和壮山媳妇,就算心中有一肚子火也只能压了下去,朝李壮山和壮山媳妇道了一声谢,同李壮山道:“壮山表哥,你去将连轼和沈昭叫出来吧,这门我就不进去了。”

说话间,连蔓儿往上撸了撸袖子,从手腕上解下细嫩的柳条枝来。

李壮山一愣,回头看了一眼窗户还紧关着的连轼他们那屋,“要不你还是进来坐一坐吧,让桂梅给你拿点儿刚挑回来的野菜,回去用水焯一下拌点调料就能吃。”

“不用了,壮山表哥,你们回去吧,我今日是来讨说法的。”连蔓儿淡道。

一听连蔓儿这么说,李壮山心头就开始慌了起来,而一直都跟在连蔓儿等人身后的那些围观群众则是个个目露精光,能够在一大早就听到这么一个让人激动的大料,想想都兴奋,近来几天吃饭唠嗑话家常的谈资有了!

连老太正因为找不到木桶而忙里忙外,突然听到了连蔓儿的声音,脚步猛然止住,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同李壮山和马桂梅说话的连蔓儿。

最重要的是,连老太听到了连蔓儿口中的那句‘讨说法’!

“晴丫头,你这是什么样子,一大早就带人来堵娘家的门?”连老太心中还因为昨天连蔓儿走时留下的那句话耿耿于怀呢。

连曼儿淡淡的看着这位老太太,她的一颗心已经冷了下来,她对这位老太太还是有几分怜悯的,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连蔓儿冷笑道:“她的家人?你还记得这里是我家吗?噢,错了,我连个母亲都没有。我不是那个让我家破人亡的人!”

她连忙从炉子上拿起一个蒸锅,放到炉子上,也不管馒头煮好了没有,就冲出了厨房。

被连奶奶拒绝之后,连初夏最想见的就是连蔓儿,她和连蔓儿一样,都是靠着连蔓儿才能得到的,她可不想被老连家当成一个沙包。

在她看来,连曼儿就像是一个流浪的旅人,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丝希望,就像是溺水的人,在失去知觉前,看见了一双能把她从痛苦中拉出来的手。

“姐!”她喊了一声。就在她激动的叫着的时候,廉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馒头好了吗,你给我看着!”

看到连曼儿一脸不情愿的回到厨房,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连老爹还在睡觉,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穿好衣裳,往自己的小院里跑去,“小晴,你来的可真快,快请进用晚膳。”

这是他昨晚绞尽脑汁,想到的办法!

大儿子,他不能让它逃走,小儿子为人还行,却跟这只金鸡一样,他要公平对待,还得对小儿子和长女好点,否则,想要靠连轼养活,还不如趁着还有力气,在大青山上,随便挑一颗大树上吊。

我小姨和月兰都在家里做饭,我今天来,是想跟老连他们要个交代,我新建的屋子,马上就能建好了,可老连的大儿子媳妇却拿猪血来浇我们,老连一家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在东营村生活了几十年,自然明白往新房里洒猪血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这是在诅咒新屋的主人,让他们全家都不得安宁!

只是,这些年来,就算是父亲和母亲,也没见过谁会恶毒到在别人新盖的屋子里用猪血浇人。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名字,连氏夫妇就不寒而栗。

从连曼儿的话来看,好像是他的长子连石,还有他的长媳妇沈昭。

东营村的一群看热闹的人,原本还觉得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连曼儿竟然说出了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让他们始料未及!

连老太太也不愿当着众人的面揭穿连轼与沈昭的恶毒,强颜欢笑,“小清,你新修的小院被人用猪血浇了,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大哥大嫂的头上,你大哥大嫂昨晚早就休息了,到今天还没有醒来,他们为什么要跑到你们家里来,用猪血浇你,有什么不对吗?”

“你当我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这两桶猪血,说泼就泼,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俩货是一母同胞,不是亲兄弟,不是仇人!你就不要护着连轼和沈昭了,让他们出去打听一下,是不是他们从东营村的屠户那里买了两桶猪血,另外,我们还可以让村民们查一查,有没有从我们家门口流到老连家门口的那几滴?”

连父听到连蔓儿的话,也是急了,她说的那么肯定,应该不是无的放矢。

这说明,这一切,都是连轼所为。

唉,这家伙还真是麻烦,整天就只会惹是生非,出出馊主意。

廉老太太一听是猪血,顿时想起那两个水桶不见了,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看到她的样子,蔓儿就猜到自己的母亲肯定是猜到了什么,她冷笑一声,“让她过来,好好问问她,现在是什么时候?村子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睡觉,你就不怕别人嘲笑你?”

看到连蔓儿脸上的笑意,廉嬷嬷只觉得毛骨悚然,她打了个寒颤,快步来到连石的窗前,敲了敲窗子:“夫君,娘子,快醒醒,小清有事要问你。”

连轼和沈昭两个人扛着一大盆猪血,跑了数公里,一直没怎么睡觉,一直到太阳升起,两个人都没怎么合眼,现在两个人都在呼呼大睡,根本没注意外面的动静。

不过,当他们听到“清姑娘”三个字的时候,却是如遭雷击,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惊恐。

他看了一眼床上还未清洗的两件凶器,声音沙哑,颤抖着对沈昭道:“现在该如何是好?有人来找我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也正有此意!”

沈昭厉声道,他的眼睛几乎要将自己的刘海掀起来,他扫视了一圈房间,发现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放两个大水桶,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张肮脏的床上。

为了自己的儿子,他什么都做不了!

沈昭一把将连轼踢下床,给他盖上了被子,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两个水桶。

即便是轼,也是一脸懵逼,“疯姑娘,你在做什么?你把这个藏在被子里面,我们还能睡得着吗?”

“等解决了阎王,阎王还没离开,你就别想睡了。”

沈昭麻麻利的披了一件衣裳,然后把连轼的衣裳丢在了连轼的面前:“赶紧换上,好好想想如何打发阎王爷!”

一时间,连轼都有点后悔了,自己昨晚为什么不多想想,被疯姑娘一激,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无法安心睡觉。

明知阎王不好惹,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抽自己两个耳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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