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

自从道坤翌月遥与那敦煌魔佛释迦尔弥在须灵山下大打出手,间接救下了那群黑店的所有人后,她便遇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麻烦。

“仙姑!可是要乘船?”

“仙姑,可是要住店?”

“仙姑,要不要尝一尝这莲子羹?”

“仙姑……”

翌月遥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下山的第一劫,自那天她因为救人与魔佛交手后,就一直被这个家伙纠缠,就好像一条跟在身后不知疲倦的尾巴,时时还要伸到面前晃晃。

“聒噪。”

她明确拒绝过那人,但是不管她去了哪里,那个凡人总是能够找到她。

于是翌月遥也不再理会,随那人而去。

那个凡人就是那天跑过来向自己求饶的家伙,本名唤李正缘,也不知道遇上他算不算正缘,但至少翌月遥并不想与其他人过多纠缠。

这个家伙一路纠缠自己,从山河关至江南岸,翌月遥掐指一算,这家伙品性尚佳,贪生怕死,如今他命中有一死劫悄然将至,

那家黑店也是他一手所开,只不过开店没几天就被连店带人砸了个稀巴烂。

而他本看中的是那个高健的少年魔佛,却没想到因为俩人这一架他转变了目标,变成了翌月遥。

想到那个少年魔佛,翌月遥心下便是一沉,敦煌佛教历代封印魔佛,前两位皆以身死魂灭,而这第三代是何时出现的?敦煌佛教一向称魔佛为灭世灾难,为何这位“第三代魔佛”却如此自在?要是他仅仅是自在天地便也罢了,可他却分明是个暴戾之徒,正义过余而暴虐无常。

翌月遥本意是将此人魔佛之力封印送回敦煌佛教,却不想当时这少年佛魔突然发狂,翌月遥筑起的结界瞬间被打碎,顾及周遭凡人性命,翌月遥只能先捏诀布阵护住众人,而那少年魔佛却在胡乱挥刀斩下数十道流火赤焰后消失无踪。

将这魔佛留在世间,总归是祸害。

思及此处,翌月遥秀眉一皱,神情严肃。

“仙姑、仙姑?”

翌月遥回神,只见李正缘正坐在自己身旁呼唤着自己。

二人眼下正坐在一处茶楼雅阁,楼下人声鼎沸,楼上却静谧无比。

李正缘此刻正拖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向他面前的翌月遥,将手边的点心羹汤向前推了推。

“恩人仙姑,快尝尝吧,这中天茶楼里最出名的就是这一道‘冰雪莲子羹了’,口味清甜细腻,滑爽入口,你一定喜欢。”

“不用。”翌月遥拒绝道,“我说过,我早已辟谷多年,不必用这些口腹之物。”

李正缘看着翌月遥冷漠的道坤,有些遗憾地将羹汤收回,“既然如此,便不尝了。”

“此处静谧,我在此打坐修炼,阁下自便。”翌月遥说完径自开始闭目修炼。

李正缘看着身边打坐调息的翌月遥,神情中似乎流露出了几分不舍和怀念。然而看了一会,他便知该起身离开了,离去之前,他回首看了一眼那月下光辉里的人。

若能一直如此,也很好。

待李正缘跨出门槛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翌月遥淡漠的声音。

“阁下究竟是何人。”

他背对着道坤,翌月遥看不见他的脸,却听他语气恭敬,声色低压,

“恩人仙姑,小的不过是市井商贾。”

“不值一提。”

李正缘一路孜孜不倦地跟着翌月遥,无微不至,悉心照料。

有时候翌月遥觉得这个人好聒噪,有时候又觉得他观察力惊人,竟然能洞悉许多自己都不曾留意的喜好与细节。

比如,莲子羹,

比如,她那不规律的休息时间。

那天夜里,天下了暴雨,两人来到一处旧庙落脚,旧庙落雨,于是李正缘就借口坐的离道坤近了些。

晚上烛火旁的人与平时截然不同,借着火堆的燃光,看着格外温婉柔弱,美丽动人。

李正缘恍惚间伸出手,想要碰一碰翌月遥的脸,却见翌月遥猛地回头。

“你在干什么?”

“没,没事…”李正缘有些尴尬地笑着,像是害怕被拆穿什么一样,手径直越过翌月遥,拿起她身旁散落的小枝丫,随手丢入熊熊燃烧的火堆里。

“火已经够大了,此处狭隘残破,再烧下去怕是要点着整个屋子了。”翌月遥盘腿,看着李正缘的举动不冷不淡地说道。

而李正缘笑嘻嘻地拨弄着火堆,好不正经地说道:“大一点总归是暖和的,反正这小小的枝丫也无甚大用,不如投了火,燃烧灿烂这一段余生,也好过慢慢腐烂在这冰冷的泥土里。”

“无论是投火还是腐烂,总归还是零落成泥,无甚分别。”

“道坤说的极是—”李正缘听完翌月遥的话,伸长胳膊打了个哈欠,“赶了一天路,这身体都要累死了,我得睡会。”

他起身拨弄来一堆杂草放到二人身后,随即向后一躺,舒舒服服地睡下。

“无甚分别…”李正缘小声呢喃着:“还是有分别的吧,”

“毕竟投了火,也能见到光了不是吗……”

话音落下,李正缘就像是突然被唤起了睡意,一瞬间便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那声低低的呢喃翌月遥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她并没有刻意为之,只是身为修仙之人,实在是太过耳聪目明,不想听也无法。

看着在草堆上睡的舒舒服服流口水的李正缘,翌月遥眼中多了几分疑问。

人,总是这样多面的吗。

李正缘平日里总是油嘴滑舌卖弄风骚,但有时候他又是一副温和可靠模样,连周遭的气质都截然不同。

翌月遥不懂人世间,更不懂人,不然她也不会下山。像刚才李正缘分明是与平常一般的满面笑容,却总是让她觉得不像李正缘。或许是隐藏本性,或许是心有其他。

她这一路,几番试探。

李正缘翻了个身,背对着翌月遥继续睡,翌月遥盘腿打坐,不知不觉思绪漂荡到多年前,自己刚被师父收入师门的时候。

那个时候翌月遥还只是个小娃娃,不过五六岁,懵懂稚子,从小就在须灵山,没人知道她从何而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她记事那一刻,就已经是一身草木树叶做成的简陋衣装,整天游走在山野间,以鱼虫鸟兽为伴,以山川溪流为家。

那日她好不容易攀上树,只为采摘成熟的甜果,却不想山风势猛,枝干晃动,她站不稳倒在不算粗的枝干上,怀里的果子掉了一地。

她死死抱住枝干,生怕自己掉下去。却不想,树下突然传来一声怪叫。

“哎哟!痛死老夫了!——哪来的果子?!

“吃着还挺甜的……没想到出门遛弯竟然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遇到这这种天上掉甜果子的事情,真是一桩美事啊……”

她循声向下望去,只见树下一个长满白毛的脑袋,似乎正在捡她掉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的果子,嘴里嘟囔不清似乎是在吃着什么。

她抱着树干不能动,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晚饭正在被其他生物吃掉,急的吱哇乱叫,终于好一会那个白乎乎的脑袋终于抬起了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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