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细节

令狐醒枝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龙夜月摇醒了。

“嗯……浊世的徒孙,说明舞安和他的两个弟子有关系。和沈熠没关系那就一定是和舞长空有关系。他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新收了徒弟,那个破脾气也不大可能平白无故认徒孙。海神岛上浊世带大,说明父母不在。舞长空正好在那段时间被扫地出门。舞长空的性子不像是薄情寡义的,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应该不会十几年不闻不问。舞安姓舞,武魂又是天霜剑。答案呼之欲出。”因为还没睡醒,令狐醒枝的语音系统都是紊乱的。

“这么直接?”

“对。”

“舒瑾泽没发现。”

“他们见过?”令狐醒枝揉揉眼睛,把自己的头发全都弄到一边去放着。

“舞安是天悦的外聘高级培育师。”

“唉 。”她抻了个懒腰:“当局者迷。”

…………………………

海神岛的绿化是很好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植被覆盖率都毫不夸张。哪怕陡峭的悬崖,也是绿意盎然。

外交部长和海神阁主正共同立在海神岛最高的悬崖上,俯瞰整个被晨雾笼罩着的史莱克学院。拂晓的阳光欢欢喜喜地落下,潋滟起海神湖的烟波浩渺。

“经海神阁会议,史莱克不同意星罗皇家学院的交流请求。”海神阁主,擎天斗罗云冥恭敬地站在一旁。“这点小事,怎么劳动冕下亲自跑一趟。”

“好,我知道了。”令狐醒枝抬眸:“倒也不是因为这件事。”

气氛有些尴尬。

云冥试图打破僵局:“您这么早就来了,还没吃饭吧?我和雅莉陪您吃一顿?”

“我就不去了,你们夫妻俩吃吧。免得你放不开。长这么大,你见到我一拘束就客客气气的,越拘束越客气。一阵一阵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云冥双目微睁,不可置信的神色一点一滴地从他稍异于平常的表情里渗透出来:“难道不是因为您有时候嘴巴太毒了吗?”

令狐醒枝发起狠来是能把人明里暗里骂的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的。

令狐醒枝一脸无所谓,甚至有些愉悦:“我又没骂过你。还有,现在这样就好了嘛!我去找夜月了,有事再来找我。”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没事别去找她。

她站在原地,身形逐渐淡入虚空。

云冥转身回到屋内,雅莉问:“怎么了,冥哥?冕下说什么?”

他牵起雅莉的手,轻声回答:“就是咱们史莱克与星罗皇家学院交流的事。不过,她是以精神力可以引我出去的,并不是我感知到的她。”

“刻意引导?我都没感觉到。”雅莉后半句几乎喃喃自语,她只觉得惊骇。这要有多惊人的精神修为和控制力才做得到啊。令狐醒枝尚且如此,那被誉为当世精神修为第一人的暨明斗罗舒清衍又是何等强度呢?待他闭关苏醒后呢?

“是啊。若不是她有意叫我发现,恐怕我也无法察觉。天问冕下的精神力,恐怕已经无限接近于神元境了。”

…………………………………………

这一顿早饭吃得也是酣畅淋漓。

龙夜月看着光溜溜的七个大菜盘子,陷入了沉思。

“你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这嘴也没闲着呀?这怎么………你饕餮啊?”龙夜月的询问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们在饭前就吃了不少,因为令狐醒枝,她还特意嘱咐,加大了菜码和菜数。再加上她们都不是特别能吃那一挂的 。她本以为,七大盘,足够了。

“吃饱了,才有心情做事情。”令狐醒枝笑了,倒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在笑,只是此时更加浓烈。明媚灿烂如枝头高高开放的花,与身上流光溢彩的红裙相得益彰。

“你放心,今天是陈述事实,我在绝大多数时候是不会带入我的内心情感的。要是真的带入了也没办法。”

“没事,别太难听了就行。”龙夜月对这点不甚在意。

龙夜月朝窗边望了一眼,正好捕捉到两个红色身影。

“下去吧,他们快到了。”她对令狐醒枝说。

龙夜月感觉自己原本有情绪波动的心又变得沉寂如死水了,拼命投石子都改变不了的平静。

令狐醒枝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她没说话,只是拉着龙夜月的手走下楼梯。

库库鲁进门看到龙夜月的样子,竟有眼前一亮感觉。这种感觉不是源自于龙夜月的样貌,而是她今天的打扮。

龙夜月今天的穿着很有古代的风格。月白色的宽松吊带配上茶白色的破裙(1),外面搭着瓷白的短款褙子。额前鬓角碎发自然垂落,以黑色居多的长发极有层次感地绾成了一个低髻,发髻上插着一支白琉璃海棠流苏发钗,白瓣蓝蕊。莹白的花朵一盛开、一敛蕊。盛开的海棠下露出一颗圆润饱满的洁白珠子,珠子引出了美轮美奂的精巧流苏。耳坠上用浅粉色钻石镶嵌在黄金上的海棠花和蝴蝶小巧精致。蝴蝶倒挂在海棠之下显得更加别致。坠在最下面则是一条打磨得圆润同色条形玛瑙。垂在胸前的吊坠是晶莹剔透的翡翠祥云锁,纯洁透彻如水。悬在腰上的是和颈上吊坠同样材质的云纹浅蓝流苏禁步。左手手腕上带着的蓝色翡翠手镯仿佛从冰块上切下的,色泽温润通透,一如春日的晴朗天空。

她本就天生丽质,这张看上去四十多岁的面孔没有剥夺她半分美丽。经过身上服饰的装点,便更如天上皎月一般,清冷出尘,高不可攀。

龙夜月在服饰方面有多“富足”库库鲁是知道的,尤其是首饰。首饰大多数都是她年轻时因为要出席活动而必须置办的,每年增多的几件基本都是她干侄女“孝敬”的 。现在它们被龙夜月安置在两个有半人高的专门放置珠宝的柜子里,各种材质,各种样式,琳琅满目,价值连城。

问题是龙夜月现在不戴。

反正库库鲁是没怎么见她戴过。也就是一枚储物魂导戒指多年不离身。

因为龙夜月平时以整洁、舒适为主的穿衣风格,所以她少有像今天这样打扮的时候。头发不散乱,衣服干净就差不多。

而今天的龙夜月是彻彻底底的从手指尖精致到头发丝。

不对劲,大大滴不对劲!

龙夜月注意到了他不同以往的眼神,一边示意夏安安坐下,一边对库库鲁说:“别看了,你姨给我弄的。”

令狐醒枝很会养人。

“今天那你们俩叫过来,主要是说说你的身世。在这之前,我想让你猜猜你干爹是谁。”

库库鲁垂眸,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了怀疑的对象。他对着龙夜月,不确定地说出一个名字:“暨明斗罗,舒清衍?”

“嗯,”龙夜月抿了一口茶:“猜对了。”

库库鲁的神色正如他自己预料的那样变得古怪起来,不是因为他干爹做联邦议长从三十五岁一直干到了一百多,而是因为———他问:“那我就是舒苒的……”

他嗓子里好像卡了两张正在摩擦的橡胶拖鞋,摩擦声和他原本的音色在争夺喉咙的主权。

“爷爷辈。”龙夜月淡然地放下茶杯,替库库鲁主权尚不知鹿死谁手的嗓子说完了他本应说出的话。

是的,暨明斗罗舒清衍,就是那个连任了很多届的联邦议长,民众心中的白月光级别的领袖,极限斗罗,四字斗铠师。也是他好搭档舒苒的曾叔祖父。

夏安安被这消息劈了个外酥里嫩。好在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令狐醒枝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好像在说:放宽心,后面还有更震撼的。

“你的父亲,是瀚海斗罗,陈新杰。”龙夜月的神色还是那么平静,连语调都没有变化,仿佛在提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瀚海斗罗?这个人,夏安安和库库鲁都没听过。

令狐醒枝看出了他们的困惑,她也没有给龙夜月开口的机会,解释道:“陈新杰,海神家族家主,战神殿殿主,海神军团团长,上将军衔,联邦副议长,极限斗罗,四字斗铠师。”

“他这几十年在民众视野里的存在感很低,你们不清楚也正常。”

龙夜月情绪怎么样他们在不动用神识的情况下感知不到 ,但是令狐醒枝听起来已经有点不高兴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同以往的隐晦的寒凉,神色也忽的一下凌厉起来,像猛然出鞘又缩回的剑,短暂而锐利。

“我和他交往是在十九岁,二十九岁有的你。这十年间,我们后期因理念不合有过大大小小的分歧 ,但大多数还是有重归于好了————他甚至想把我带到战神殿。最大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们翻脸了。”

“当时我是海神阁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阁主,他是战神殿内定的继承人。与理念不合同样严重的,是立场上的对立。”

战神殿是联邦一手扶持的组织,而联邦和史莱克一直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史莱克城有高度的、甚至越过联邦法律的自治权,且拥有太多大陆顶尖战力。

这微妙感的来源不言而喻。

夏安安和库库鲁在拉贝尔各自的职责范围内主事这么多年,早就被数不清的政务磋磨成老油条了。这原因,心里明镜似的。

“如果他选择和我在一起,以后的海神家族家主不用想了,战神殿殿主也不用做了。他所在意的家族荣耀,感念师长教导,在军方的锦绣前程,都将离他而去。”

“如果他在告诉我决定和我分开的时候我没怀上你,可能也不会怎么样。差不多就是恨一阵,或者更久,然后当自己十年的大好年华喂了狗,最后老死不相往来。”

“可偏偏他找我的时候,我刚知道有了你。那天,我本是去要告诉他的。当时怀孕还不到一个月,大动胎气,差点就流产了。雅莉和我说,这个孩子就算是小心翼翼地生下来了,也有极大的夭折的可能。幸好你命大,虽然早产,好歹是顺利出生了。但雅莉说的也准,如果没有她在你出生的几个小时后全力救治,和隔三差五给你输送能量,你根本没有现在。”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龙夜月一直恨他。

“至于天眷,我知道他一直喜欢我。我和陈新杰闹掰,他趁虚而入,向我求婚,我答应了。”

龙夜月口中的天眷,就是前任海神阁阁主 ,如今海神阁阁主云冥的老师,天眷斗罗。

库库鲁对这位天眷斗罗实在是没什么其他看法,毕竟他出生,不,应该是从保护罩中苏醒的时候,天眷斗罗已经去世十多年了。

他算是明白龙夜月为什么选择现在告诉他了。

这样的事,小时候怕自己理解不了,长大了怕自己接受不了。

母子二人四目相对,眼中是相同的复杂神色。

“我的身世,方便告诉…”

“当然可以告诉舒苒。对你推心置腹的人,不应该隐瞒。况且,这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既然告诉了你,就不是想让你藏着掖着的。说与不说,说给谁,都由你。”龙夜月的眼神不着痕迹的停留在夏安安身上。她不瞎,看得出三个娃娃出了升灵台后的情比金坚。没有把舒苒喊来是因为她出院就去明都找她叔吃小灶去了——为了她的六级魂导师徽章。

库库鲁点点头,问道:“所以说,瀚海斗罗不知道我还在并且是他的孩子?”他不是要掏龙夜月心窝子,而是有些话必须问清楚。

“对。”

“那就先这么过着吧,他过他的,我们过我们的。以后你要是再有什么想法,咱们再变动,无需顾及我。我对他除了谢他一丝血脉之外,真的……没什么。没有怨怼,没有期待,就是…很平常。”库库鲁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尽量把情感和想法都真实的表达出来,让他们显得不要那么不近人情,但是效果好像并不怎么样。

虽然有几百年的见识,但他还真是头一回经历这事。在蜜罐里被来自上一任古灵仙族国王王后的父母之爱和母亲龙夜月无声又温暖厚重的母爱浸润了300多年长大的小王子不会渴望这虚无缥缈的情感。

因为他所拥有的,比那充盈得多。

所以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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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破裙是一种汉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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