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一卷·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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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洛小熠闭上了眼，没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了。
百诺缓缓将脸埋入手心，双眸紧闭。泪水无声滑落，在木质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渐渐晕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她将所有的心疼、痛苦、懊悔……一并掩埋在手心，掩埋在洛小熠看不见的角落。
温暖而治愈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入洛小熠的身体。百诺凝视着洛小熠那张在光芒照耀下渐趋平和的脸庞，眼眸深处却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苦涩。
洛小熠是从容的，冷静的……
是耀眼的，温暖的。
是无所不能的。
洛小熠也是脆弱的。
他会受伤，会痛苦，会崩溃。
会死亡。
他的每一步像踩在了刀刃上，每一步都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稍有差池，便是万丈深渊。
“小熠，以后能多考虑一下自己吗……”
“就当是，为了我。”
轻轻的、低沉的、带着几分恳求的嗓音缠绕在袅袅盘旋的轻烟中，钻入洛小熠的耳畔。
……蓝天画房间……
“喂喂臭东方，你别乱动！”蓝天画咬牙切齿地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男人，左手拿着一卷绷带，右手一巴掌拍向东方末的肩膀。
好巧不巧，正中受伤的地方。
“笨女人，你就是这么谋杀亲夫的？”东方末眉毛微挑，揉了揉泛着密匝匝疼的地方，面上还带着一分浅笑道。
严格来讲，他这具身体，没哪个地方是没受伤的。
“谁谋杀你了？”蓝天画白了他一眼，耳边只抓住了谋杀两个字，没好气地回怼道。
“那就是说，你承认我是你亲夫咯？”东方末唇角的笑意骤然扩大，瞳孔中满是戏谑。
“！”蓝天画猛然回神，红色从脖子蔓延到耳后根，刚要拉开绷带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怎么不算……”蓝天画小声嘀咕着，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含糊，恶狠狠地拉开绷带，看似凶狠实则轻柔地为东方末受伤之处一一缠绕包扎。
东方末耳力敏锐，自然将那一声嘟囔听得清清楚楚，当下身体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耳后根处悄然泛起一层淡淡的薄红。
诡异的沉默直到蓝天画包扎完才被打破。
东方末看着自己被缠的跟木乃伊没两样，胸口还被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气笑了。
“蓝天画，惠山长老是这么教你包扎伤口的？”东方末舔了舔唇，咬着后槽牙，心平气和的问。
哦莫，连笨女人都没叫，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蓝天画有些心虚地看天，看地，反正就是不看东方末那沉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
“你让我包扎的咯。”最后实在顶不过东方末那近乎实质的怨念，蓝天画一摊手，眼眸无辜而又纯真。
谁叫这家伙一身的伤。
哈。
确实是他让她包扎的。
可他也没让她把他包扎成木乃伊吧。
之前看她给子耀包扎怎么不是这个样？
“你就说是不是包扎了吧。”
“但包扎的效果不如你的意就不归我管咯。”
东方末闭了闭眼，动作干脆利落，单手将一圈圈白色的绷带扯开。他的动作很粗鲁，牵连到了一些伤口，细小的血珠随即渗出，星星点点地缀在皮肤上。
草草将伤得重的地方胡乱用绷带裹上一圈，却在最后漂亮地系了个结，那手法利落而熟稔，还透露出一股溢于言表的漫不经心。
一看就是惯犯了。
包扎了个什么鬼东西。
这还没她包的好呢。
蓝天画在心底吐槽道。
“这就是霍金司长老教你的包扎方式？”蓝天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满是敷衍、绷带松松垮垮垂着的包扎，满脸质疑地望向东方末。毕竟，这所谓的包扎，简直和没包扎没什么两样。
“这样子快。反正死不了。”东方末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从蓝天画的衣柜里翻出一件黄色卫衣。他将衣服抖开，动作流畅地套在身上，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不过是再自然不过的小事。
“随你。”蓝天画撇撇嘴，没再继续追问。人家自己都不在意，她瞎掺和个什么劲。
沉默。
房间里只剩下东方末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嘎吱”声。
“接下来怎么做？”收拾了下乱七八糟的情绪，蓝天画抬眸，看着懒散靠在窗边的东方末，率先开口道。
“问洛小熠。”东方末的语气里一片平静，眸光落到窗户外的星空，无意识蜷缩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心绪。
蓝天画的房间外，无垠的星空如同一幅静谧而深邃的画卷铺展开来。星星点点，微弱的光芒闪烁着，汇聚着，绽放出夺目的光彩，诉说着遥远的秘密。
一条银色的长河横贯天际，宛如瀑布自九天垂落，在浓稠如墨的黑暗中流淌出摄人心魄的光辉，璀璨与宁静交织的景象不由令人屏息凝神。
很美。很宁静。
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溺，感到平静。
“试炼之期，快要结束了。”蓝天画的眸光悠然投向那无边无际的夜空，声音轻若耳语。
“长老们会让我们回去的。”她的语气平静，却隐约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风掠过湖面时带起的微妙涟漪。“我……”
“我们是斗龙战士。”东方末低沉的嗓音突兀地打断了蓝天画。“这是我们的责任。”
他的目光沉沉落在蓝天画的身上。
“但我只想努力地活着。”
“东方末，我只想努力地活着。”蓝天画的语气出奇的冷硬，她的身体紧绷着，挺直的脊背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和我所爱的人、我在乎的人，努力地活着。”
“我不想再看见无谓的牺牲了。”
“很疼。”
用鲜血浇筑的路，很疼。
“正因为要活着，才更要去拼。”阴影笼罩了蓝天画，将房间上方撒下的冷白的光阻隔。东方末的手轻轻地搭在蓝天画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指腹的老茧依然清晰可感，轻微的刺痛与痒意顺着肌肤蔓延开来，像是无声的提醒，又仿佛一种共鸣。
一同并肩作战，在吃人的星龙圣域中拼杀出一条血路的共鸣。
手上的老茧，身上的伤痕，流过的血与泪，都是他们作为战士的印记。
“蓝天画，不要丢了慧山长老的脸。”
“你是莫林天门的新生，是莫林天门的希望。”
前面的路还很长，有毁灭的地方就有新生，有新生就会有希望。
我们需要一起，与黑暗拼杀到底。
东方末的话语尚未尽述，诸多思绪如同细密的织网，尽数隐匿在他那深沉的黑瞳之中。他的目光落在蓝天画浅绿色的瞳孔中，似乎穿透了表层的平静，直抵某个无人知晓的远方。
那眼神中藏着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作一片沉默，只余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在眼底微微荡漾。
“东方末，我有些累了。”
蓝天画撇开了脸，嗓音闷闷的。
“好好休息。”令蓝天画感到意外的是，东方末并未再多言，只是静静地退出了她的房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沉默中，那扇门轻轻合上，仿佛也将某种微妙的情绪悄然隔绝在了两个世界之间。
不欢而散的一次谈话。
蓝天画苦笑了声，想道。
那句“别给慧山长老丢脸”仍然萦绕在耳畔，让她不由抿紧了唇。
慧山长老，天画想你了。
天画对未来有些迷茫了。
……子耀房间……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
凯风看着已经安然进入梦乡的子耀，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只是带着几分苦涩。
他带着一丝疼爱、轻轻地揉了揉子耀的头。那蓬松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又多摸了一把，指尖在发间流连片刻才缓缓收回。
年龄最小的战士，在腥风血雨中被逼得成长，学会算计，学会伪装。
总是会让他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拨筋抽骨的疼，总归是成长的代价。
“凯风哥哥……”小家伙在梦中低声呢喃，声音微弱得如同一阵掠过耳畔的风。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抱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薄薄的眼皮不住地颤动，似乎正被某种无形的恐惧拉扯着，深陷于一场难以挣脱的梦魇之中。
“小熠哥哥……不要……”
“子耀乖，凯风哥哥会保护好你的。”凯风的目光深沉而平静，话语如同誓言般坚定。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小熠的抉择。
他比任何人都更支持小熠的决定。
但子耀……他还是放心不下。
……大厅（回到最开始）……
“你们好，我是狄古。”
“我是千帆。”
狄古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朝最前方的汪美含伸出手。
“你们好，我是汪美含。”汪美含微微颔首，随即伸出右手，与狄古轻轻相握，动作间透着落落大方的礼貌与尊重。
“这里是阿莱达，你们暂时落脚的地方。我和千帆是这里的助理，协助太古教授进行各种实验和研究。”
“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房间休息。”
“很抱歉，因为没来得及准备，你们只有一间大房。”
千帆迈步在前方领路，脚步略显匆忙。狄古则稍稍落后半步，眉宇间带着一丝歉意，声音温和地响起。
“没事，谢谢你们。”汪美含不在意地笑笑，十分体贴道。荒郊野外她都睡过，还有什么适应不了的。
余光瞟到仍然脸色苍白、没有醒来迹象的天乐和子园，汪美含忧心地抿了抿唇。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第一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