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恒的执念
裴思婧的视线渐渐清晰。
她发现自己站在街道上,街道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前方只有一个小摊,上摆着很多惟妙惟肖的木人偶,都与裴思恒模样的人偶风格相似。
一个五官俊美,雍容雅致的黄发美男子从摊位后面信步走出,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气质儒雅。
乘黄:“姑娘,买人偶吗?”
裴思婧:“这些人偶都是你做的?”
乘黄:“不是。”
黄发男子摇摇头。
裴思婧:“那工匠是谁?”
乘黄:“是我。”
裴思婧皱起眉头。
裴思婧:“那你说不是。”
黄发男子十分耐心地解释道。
乘黄:“我说不是,是指他们不是人偶。他们像人偶一样,不会痛,不会死,身体坏了可以修。但他们也像人一样,有记忆,有思想,会伤感,会开心。所以他们是人偶,也不是人偶。”
裴思婧警惕地看向男子,笃定道
裴思婧:“你是乘黄。”
裴思婧:“你为什么要把阿恒变成妖怪?”
乘黄:“不是我,是他自己,我只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顺从了他的意愿,你弟弟的执念,远超众人。”
乘黄缓缓拿起摊子上的一个人偶,仔细摩挲,他叹息,又像是自叹。
可惜啊,你姐姐现在还没真正明白你真正所求。
他拿出沙漏,随即裴思婧便看到了裴思恒的记忆,在他的世界里。
姐姐在演武场上艰苦地训练的背影,她射箭的背影,她放下弓,手上全是血泡,手指被弓弦勒出血痕,背对着他,随意缠上布条的背影……
裴思恒小声喃喃。
裴思恒:“神仙,菩萨,愿我病势消尽,变得强大……让我帮助姐姐, 让姐姐不再独自背负……愿姐姐能做一个快乐自由,不被束缚的女子,愿我不再旁观,一同分担。”
回忆结束。
乘黄:“你看,他的心愿是如此的强烈,星河为证,无不动容。他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为了好好活下去,摆脱疾病,拥有健康强大的身体,替你分忧,还你自由。他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却亲手杀了他。裴思恒,实在是有些可怜啊。”
裴思婧闭上眼睛,亲手射出的箭,弟弟哀求的眼神交替在眼前浮现。
愧疚、悔恨、痛苦像一只手,用力撕扯着她的心脏,仿佛要将裴思恒的痛再让她切身感受一次,裴思婧胸口剧烈起伏。
乘黄:“他明明病势缠绵,却心志坚定,一心为你。可你竟以己度人,怀疑他,羞辱他……他想握起弓箭替你承担重任,却最终死于你的弓弦之下,这声‘姐姐’,你受之无愧吗?”
裴思婧双眼通红,眼泪早已决堤,拉满弓弦,箭头指向乘黄。
裴思婧:“闭嘴!”
乘裴思婧愤恨地盯着乘黄,握住弓箭的双手颤抖,眼泪滴落。
乘黄讥讽道。
乘黄:“冷酷无情的人竟然也有眼泪啊?可是裴思恒知道你为他哭吗?他死去之后的日日夜夜,你有内疚过吗?你可曾有过一时一刻,真正理解他?直到他死,你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恶贯满盈罪无可恕’……”
那八个字的魔咒终于击穿裴思婧坚硬的外壳,一切轰然倒塌。
她再也无法抑制情绪,弓弦松开,箭矢落地,她跌坐在地,任由愧疚与自责淹没,泣不成声。
眼中的坚冰被热泪融化,只剩空洞与无助。
裴思婧:“是我错了……”
乘黄弯腰,循循引诱道。
乘黄:“你对阿恒心有愧疚,你想亲口对他说一声对不起,是吗?”
乘黄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狡笑。
乘黄:“我可以带你见阿恒,让你亲口向他道歉,裴思婧,你愿意吗?”
裴思婧沉默。
乘黄藏在背后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沙漏,他将沙漏举到裴思婧眼前,声音带着蛊惑,再次问道。
乘黄:“你愿意吗?”
裴思婧:“……我愿意。”
乘黄笑了,把沙漏颠倒过来,沙子簌簌落下……计时开始。
白玖的耳朵紧紧贴着日晷,全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白玖着急地拼命敲打着日晷。
白玖:“裴姐姐!你别相信他!让我进去!!”
日晷毫无变化。
白玖握拳用力捶在日晷上,他的手被锋利的缝隙边缘划破,流出鲜血,他也浑然不觉。
在白玖的血染上了日晷的一瞬,白光一闪,日晷上的光晕竟再次出现了……
乘黄:“别担心,你的人偶,会替你实现你的心愿。很快,你就能见到阿恒了,姐弟团聚,他会原谅你的。”
裴思婧的身上渐渐散出一些光,似乎有另一个“她”在从她的身体中抽离。
乘黄正等着沙漏流尽时,一个身影扑倒了他身上,将他砸倒在地上,撞倒了人偶摊,人偶摔得满地都是,沙漏也脱手掉落。
白玖用力地扑在乘黄身上,用身体的重量压制着他,乘黄反应过来后,一个翻身便将白玖按在了地上。
他掐住了白玖的脖子,白玖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艰难地侧头,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沙漏依然持续地吸收着裴思婧身上的光……
白玖已经喘不上气了,满脸通红,眼睛也也有些看不清了。
可他不能死,他死了裴姐姐也会死!他用力闭紧眼睛,再睁开,手挣扎着捡起旁边一个木棍,瞄准沙漏,用力打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