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之不得

弯月空悬。

初年：“今日你就在这里先住下，明日我们一起启程。”

青衍：“也好，叨扰了。”

赵远舟讪讪上前，毫不客气的将胳膊搭在了青衍的肩膀上。

赵远舟：“我们这里可不是白给你住的。”

说罢，赵远舟从衣襟中拿出泛着青光的护心鳞，或许感受到主人的强大妖力，护心鳞很是兴奋。赵远舟的眸中倒映着清冷的月光，唇边带上了讥讽的笑意。

初年有一瞬的紧张，护心鳞对于蛟龙族很是重要，是浑身最脆弱的地方，如今在赵远舟手上，她该怎么跟青公子解释。

赵远舟：“护心鳞碎，你也活不了多久，这么重要的东西也敢随意赠予。”

青衍：“这是我赠予阿前护她周全的，无耻。”

话落，赵远舟手中的护心鳞早已回到了它主人手上。

初年急忙拉着赵远舟的手指，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眸光似水就那么盯着赵远舟。

初年：“你们俩不吵了好不好，今日大家都很累了。”

赵远舟看着手指被她握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意。

初年偷偷对他挑眉，表情似在说——满意了？

赵远舟抿嘴点头——满意了。

随即拿着酒壶懒懒的走到她的院内守株待兔。

没想到，门外卓大人已经先行等候。

看见他，卓翼宸一点都不意外，他从衣襟中拿出一块玉佩扔给了他。

赵远舟接过打量一番，真是雪中送炭啊——

赵远舟：“哟吼，小卓大人竟然送我东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而且还是这么好看的玉佩。”

卓翼宸负手而立，身形如松，轻咳一声。

卓翼宸：“我不喜欢欠人情。”

赵远舟眼睛一转，趁火打劫道。

赵远舟：“哦……你是指哪一个啊？是我告诉了你乘黄阵法之事呢，还是我教了 你凝水成冰之术，又或者是教你剑意化形之法呢？你们凡人有句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

卓翼宸：“你不要得寸进尺。”

卓翼宸眉头一蹙，赵远舟立即乖乖闭嘴。

赵远舟将玉在掌心握紧捏碎，倒进水壶里，重新晃了晃，仰头喝水，月影琼浆，美哉。

赵远舟：“小卓大人，要赏月来初年的院子里做什么？”

卓翼宸：“我有事要问她，我感觉那位青公子很危险，真的要将他留在缉妖司吗——”

卓翼宸心中一股情绪上涌，酸涩，不舒服。

这种情绪，他从来没有过。

赵远舟：“危险是真的危险，不过，他人品没问题。”

二人沉默了一瞬，良久卓翼宸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卓翼宸：“就算我还你人情，但我还是会杀了你。”

赵远舟眯起眼睛看着月亮，看似不甚在意，笑得随性，回答道。

赵远舟：“求之不得。还请卓大人说话算话。”

夜已深，缉妖司内四下寂静，裴思婧坐在树下，静静地看着远处模糊的山峦，山峦起伏，如同一只潜伏在暗夜中的巨兽。

白日，弟弟对她说

“姐姐果然永远都只记得我的不好，不会记得我的好。”

“姐姐，你还是老样子，总是为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我想把姐姐的心……”

“……挖出来看看。”

恶贯满盈，罪无可恕，裴思婧喃喃重复着这八个字，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到底谁才是真的罪无可恕的人？

情绪翻涌似疾风骤雨下墨色的海，却只隐匿于在裴思婧深深的目光中，她静坐着，静得似乎要与身后的树融为一体。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用分辨，这脚步声她很熟悉，是文潇。

文潇坐到了裴思婧的身边，正不知如何开口时，裴思婧先一步开口问道。

裴思婧：“你为何一直对妖这么好？人妖殊途，本就该势不两立。”

文潇看着她，了然笑道。

文潇：“人有人性，妖也有妖性，万物皆分好坏。人们总说人妖殊途，但殊的只是外在，而非本心。人们总是把‘不同’当成恶，这才是偏见。”

裴思婧看着文潇，眼中是孩童般的茫然。

裴思婧：“是吗，我从未了解过妖。”

文潇闭上了眼睛。

文潇：“嘘，你听。”

隐有低低的诵经声传来，掺杂在风声中，那是英磊站在他房间外那个小佛龛面前，念经超度的声音。

惨死的亡灵会因执念滞留人间，执念而生，执念而亡，一念放下，便可往生。

所以从案发现场回来后，英磊就一直在念经帮助无辜死者超度。

英磊：“天地生灵，众生百相：‘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 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

文潇：“你看小山神，虽然是妖，但也有一颗慈悲之心，为逝者诵经超度。妖和人之间，并无不同。善恶皆有，共生共存。”

善恶皆有，共生共存，裴思婧默默在心中重复这句话。一直以来，她被灌输的信念都是人妖不能并存，妖皆恶，诛杀妖孽，保家卫国，守护百姓。

可如今看来，妖与人皆有善恶，崇武营一味杀妖，又与恶妖杀人有何不同？天造万物，不分贵贱，恶妖杀人为恶，人杀善妖是否也为恶？善与恶又由谁定义？

裴思婧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瓦解，或许未来某个瞬间会轰然坍塌成一片废墟。如果……真如此，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