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顾魏端着热可可转身时，塑料座椅上只剩半张揉皱的湿巾。

玻璃门外，蒋思佳单薄的背影在路顶灯下颤动如碟。

她不断的擦拭眼角，却仍有泪珠砸碎在手机屏幕上。

顾魏：蒋医生

顾魏的推门声惊碎了夜色，蒋思佳慌忙用衣袖抹脸的动作让顾魏喉头发紧。

他递出蓝格手帕时，瞥见她屏幕上停留的对话框。

【母亲：你爸忌日记得买白菊。】

顾魏：低温会加剧黏膜刺激，人在大哭的时候，情绪波动会很大从而导致血压升高，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控制一下你的情绪比较好

顾魏的嗓音比平日低了两度，他看见蒋思佳无名指内侧的月牙疤痕在颤抖。

林之校突然从肯德基里冒出来，她和林建国早已说开，她也注意到了就蒋思佳的异常。

林之校：顾医生你知不知道，安慰女生不能像医嘱啊！

她夸张地模仿顾魏板正的腔调。

林之校：建议每日补充维生素D改善情绪，你也和我爸这么说过———

后半截话被重重关上的玻璃门截断，惊飞了树下栖息的麻雀。

古龙水味的手帕被蒋思佳攥出褶皱，她指腹蹭过手帕边角绣着的"GW"字母暗纹。

顾魏的耳尖在夜里泛红，说出的话不由得结巴。

顾魏：我的意思是...

他喉结滚动，却又瞥见蒋思佳无名指疤痕。

顾魏 哭泣时钠离子流失会导致...

蒋思佳：会导致眼睑水肿和声带充血，顾医生不如直接说“别哭了”

蒋思佳忽然接话，睫毛上悬着的泪珠折射着霓虹灯牌的红光。

蒋思佳：你的意思好像在说我现在很丑

蒋思佳难得的露出小女生的骄纵，她带着哭腔质问着顾魏。

见安慰没起作用反倒惹的蒋思佳哭的更厉害，不知所措的顾魏缓缓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当怀抱终于落下时，蒋思佳的发丝扫过他腕表。

远处霓虹灯的轮廓在泪水中晕染成水墨画，她听见顾魏胸腔里的心跳声，与她的频率完美重合。

男人生涩地轻拍她后背，像她昨日哄19床化疗患儿时的模样。

顾魏：不哭了，乖，有我在呢

蒋思佳：顾医生的洁癖呢？

蒋思佳鼻尖抵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那里沾着她的眼泪。

顾魏的拇指抚过她发尾，他的呼吸扫过她滚烫的耳垂。

林之校扒着玻璃门偷看的影子忽闪，手机镜头悄悄对准相拥的两人。

顾魏：什么？

蒋思佳：你的衣服被我弄脏了

蒋思佳退出顾魏的怀抱，指了指被自己的眼泪侵湿的地方。

顾魏：可能被你治好了吧

他说出的话太过暧昧，让两人都红了耳朵。

林之校：蒋医生，我们回去吧，李女士在医院等着呢

林之校适时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回去的路上，林之校看着旁边熟睡的父亲，无声地念着爸爸二字，尘封在她心底的父女情深，终是重见天日。

蒋思佳透过后视镜看到林之校将头靠在父亲肩膀上，忽然想起自己父亲的话：

“每个女儿都是父亲的第二个生命。”

她不自觉捏紧了手，腕间的古旧工号牌硌得生疼。

林母焦急待在医院里，看着林建国被蒋思佳和顾魏送回来，既生气又难受，她红着眼眶捶打丈夫肩膀。

李慧娟：你回来干什么，你别回来呀，你在跑远点啊！

林之校：好了李女士，蒋医生和顾医生都跟着我们折腾了一个晚上了，你先让林老师进去好不好

蒋思佳：阿姨别担心了，等会儿我会帮林老师做检查

顾魏：先进去吧

安顿好父亲后，林之校总算落下心头大石。

林之校：不好意思啊，蒋医生，你身体不舒服还让你折腾一晚上

蒋思佳：没事的，你回去好好休息

林之校：还有顾医生谢谢你啊，那我进去了

林之校从顾魏手中接过林建国的背包，转身进了病房。

顾魏：天都快亮了，等会儿我让护士过来做检查，你回去好好休息

蒋思佳：我其实不是很累的…

他瞥见蒋思佳手中的黑色包装袋，语气不自觉放软：

顾魏：疼痛管理课强调过，医务工作者更该重视自身症状

顾魏：听话回去休息，明天好好上班，你开我车回

顾魏将车钥匙抛给蒋思佳，见她欲言又止，他补充道。

顾魏：顺路检修，明天见蒋医生

这个蹩脚借口让他们同时想起上周，他也是这样板着脸说“顺路”送发热的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