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与灯塔（续）

陆弘廷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有星火在深潭里炸开。他喉结滚动着，却突然被江宸伸手按住肩膀。少年指尖残留着档案室纸张的凉意，却在接触的瞬间烫得他几乎战栗。

"等等。"江宸突然低头翻找口袋，掏出那本泛黄的笔记本。纸页在夜风里哗啦作响，他精准地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你说过要活着回去才有话讲，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陆弘廷的睫毛剧烈颤动。月光爬上笔记本边缘，将那些被泪水晕染的字迹镀成银边。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深夜，在废弃工厂的管道里，江宸的战术手电扫过满墙涂鸦，忽然停在一句褪色的英文前——"To my lighthouse"。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陆弘廷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他记得每次任务结束，江宸总是在安全屋的窗台上摆放仙人掌，叶片刺破暮色，像永不熄灭的信号。此刻他伸手抚过笔记本上自己的字迹，金属腕表磕在纸页上，发出细微的脆响。

江宸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他把额头抵在陆弘廷肩窝，声音闷闷传来："第一次见你把热咖啡推给我时，我就知道你比表面上柔软。"风卷着柳絮钻进两人交叠的影子，他的呼吸拂过陆弘廷锁骨处的旧疤，"只是没想到，你连暗恋都这么像执行任务，精确到每个心跳的分贝。"

陆弘廷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胸腔震动着抵住江宸的侧脸。他想起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手机相册里存着偷拍的江宸——训练时滴落的汗珠、分析地图时微蹙的眉、在安全屋蜷在沙发上打盹的模样。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愫，此刻都化作指尖的温度，顺着江宸后颈蔓延。

"其实总部的调令......"江宸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是我主动申请的。"他看到陆弘廷瞬间绷紧的脊背，伸手握住他发凉的指尖，"因为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能切断那些想把我们分开的暗线。"

天台边缘的霓虹灯突然全部亮起，将两人笼罩在玫瑰色的光晕里。陆弘廷这才发现，江宸左耳垂有道新鲜的伤口，结着暗红的痂。记忆突然闪回三天前，他在监控里看到江宸深夜潜入某栋大楼，当时心急如焚却只能隔着屏幕握紧拳头。

"疼吗？"他的拇指轻轻擦过伤口，声音发涩。

江宸偏头蹭了蹭他的掌心："和你右手虎口的疤比起来，这算什么？"他突然抓住陆弘廷的手腕，翻转过来，月光照亮那道狰狞的旧伤，"你替我挡子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宁愿自己碎成齑粉，也不想看你受伤？"

风突然变得狂烈，将陆弘廷的风衣掀起猎猎作响。他低头吻住江宸颤抖的眼角，尝到咸涩的味道。那些在任务间隙压抑的思念，在深夜反复书写又撕碎的情书，此刻都化作唇齿间辗转的温柔。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惊起一群白鸽，羽翼划破城市夜空，像撒落的星子。

"以后换我当你的灯塔。"江宸在喘息间呢喃，手指勾住陆弘廷颈后的银链，将人拉得更近。柳絮落在他们纠缠的睫毛上，很快被体温融化。陆弘廷想起笔记本里未写完的最后一句——"如果可以，我想成为你暗河里永不熄灭的光"，此刻终于找到了最好的注脚。

城市的灯火在脚下流淌成银河，他们相扣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越过天台边缘，落在远处蜿蜒的江面上。暗河终将汇入大海，而灯塔的光芒，会永远照亮彼此归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