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捌,生子
蓝轻舞将手腕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帮我看看。”
女子将手放在她的皓腕处。
蓝轻舞盯着自己的手腕,紧咬着嘴唇,神情恍惚,内心惶恐不安。
该来的却还是来了,只听女郎中严肃道:
“你现在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蓝轻舞在内心纠结了许久,刚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瞬间噎了回去。
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条小生命,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正为孩子的去留而犹豫不决。
医馆女子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口道:“还有什么事?”
蓝轻舞道:“我不想留这个孩子。”她淡然的神情中,透露着一丝不舍与纠结。
“若是头胎的话,堕了胎以后很难再有的。”女子提醒道:“你可想清楚了。”
“我。”蓝轻舞顿了顿,当机立断道:“想清楚了。
女子也没有立即给她开药,而是继续问道:“你丈夫呢,没有陪你一起过来吗?”
蓝轻舞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女子上下打量了蓝轻舞一翻,见她年纪尚小,又生的漂亮,正是刚出嫁没多久,要为丈夫生儿育女的时候。
“你们夫妻吵架了?”女子又问。
蓝轻舞再次摇了摇头,神色暗淡,她是一肚子苦水而很难说出口。
“为你堕胎也行,不过得你丈夫允许才可以。”
女子叫费茉琳,曾走南闯北,在皇宫里当过御医。
后来因忍受不了皇宫里的人情冷漠,尔虞我诈,只好辞退御医的职务,还乡。
她尚且年轻,也不过二十有五,医术却十分了得了,又听说她在皇宫里伺候过太后,往常来她这里开药诊脉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同时,她也知道开什么药能让女人落胎,所以也有女子经常来她这里偷偷落胎的。
往常都是一些婚前被骗了身子的女子。
但上次来堕胎的女人,竟是因为感情原因。
那女子与眼前这位美人年纪相仿,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她来的时候,哭的泪流满面,费茉琳以为她是受人强迫的,还为她诊了诊脉搏,确实有孕了,因为这样的女子,她见多了,于是便给她开了一贴药。
那女子拿到药之后,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眼里的阴狠一闪而过。随后欣喜若狂的跟她道了声谢,就匆匆地离开了。
费茉琳觉得她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想。
又过了几天,那女子的丈夫找上门来,说是自己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药物流产,便问她是否有人来找她开过药。
费茉琳问道:“你夫人多大年纪了?”
“二十有四,今年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她就算恨我纳妾,为家里延续香火,也不至于落胎来惩罚我,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并且一直因为没有孩子的事而烦恼。”
费茉琳却道:“问我开药的女子,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并且,身怀有孕三个多月了。”
“什么?”男人一听,神色十分惊讶,“三个多月的身子?”
“我没有诊错,确实是三个多月。”
“可我娶她才不到两个多月。”
男人嘀咕完之后,便匆匆地离开了医馆。
经过方才与男子的对话,费茉琳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没有丈夫。”蓝轻舞的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不会是被人骗了身子吧?”费茉琳脱口而出。
闻言,蓝轻舞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是的,整天沉迷爱情,却忘了保护自己。”费茉琳一边给她配药,一边还不忘数落蓝轻舞几句。
“向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只要送上门来,哪个男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面对她的数落,蓝轻舞也毫无怨言。
费茉琳将药包好了递给她:“一共五文钱!回去熬了喝下去,不出一炷香时间,必滑胎!”
蓝轻舞拿着这包沉甸甸的药却又犹豫了。
费茉琳以为她没带钱,便也不想为难,便说:“若没带钱,就用身上的值钱的东西先抵押吧。”
良久,只听蓝轻舞颤巍巍的问道:“堕胎会疼吗?”
“当然会疼,并且,这胎落了,将来嫁人后再想要孩子,是很难有的。”费茉琳看得出她是位江湖女子,穿着不难看出,也挺富裕,便想劝着她留下孩子。
“那我的孩子,他会不会疼?”她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很幼稚的话。
“他现在也是一条生命,当然能够感到疼痛的,你若不愿意,就把药还回来吧。”
“那这药就还你吧?”蓝轻舞又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了,虽说不能与虹煜炎成亲,但她依旧舍不得这个孩子,她毫不犹豫的将那包药放在桌子,转身离开了。
费茉琳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往后的日子里,她留在氿江村待产。
但她整日也不会歇着,偶尔换上那身白色襦裙就到集市上逛逛。
蓝轻舞偶尔抚摸着肚子,温柔地,不自觉的,傻傻的笑着,她感受到 一个生命正在她的肚子里萌动,她要做娘了
有一日,她像往常一样在街上闲逛,迎面碰上一酒鬼,他拿着酒壶,衣衫不整,头发还乱糟糟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晃晃悠悠的在豆腐坊门前坐下, 深邃的眼眸里却布满了沧桑“喂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心还给我啊!”
你怎么不理我啊?”
才走了多久就不记得我了?”
他对着面前的梧桐树说道。
刚好蓝轻舞路过,见到他这一幕,他的滑稽模样,惹得蓝轻舞忍俊不禁!
她立在原地,捂着嘴笑了笑。
只见那人说完,随后又轻轻的抚摸着身旁的梧桐树, 小声的呢喃“我想你了 ,你回来吧!”然后又像是对妻子撒娇一样,疯疯癫癫得道:“不理我!哼!那我走!”
这时店家突然跑来赶他走:“哪来的疯子!走!快走!别影响我做生意!”
那人在店家的驱赶下,腾地一下从凳子上坐起身来,他跌跌撞撞的,还没走几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倒,突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他抬眸,只见眼前一女子的裙摆!
“柔儿,柔儿……”他不由得得抓住了女子的脚腕,深怕她从自己身边跑了一般。
“呀,放开我!”蓝轻舞一惊,小腿用力挣脱了他的手。
郭成浩抬起头来,只见那女子微微低着头看着他,她的面庞,如神女一般得美。
蓝轻舞捂着肚子往后退了退身子,然后绕过他匆匆地走开了。
“柔儿!柔儿!”郭成浩一咕噜得从地上爬起来,往她离开的地方望去,发现那“神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醉了,我醉了!”他揉了揉眉心,突兀得笑道:“幻觉,方才一定是幻觉!我的柔儿已经死了!世上哪还有那么美丽的女子!”
见他往反方向走去,方才情急之下躲在暗处的蓝轻舞这才出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道:“这人年纪轻轻的就疯了!真是可惜了!”
她说完,摇了摇头,刚一转身,就与人发生了碰撞,蓝轻舞下意识得护着肚子,发现与自己相撞的,也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见她捂着肚子,便上前担忧的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蓝轻舞摇摇头,道:“我没事。”
见蓝轻舞摇头,女子才放心的离开,她走的很急,并在嘴里焦急得喊道:“哥!哥!”
然后她还在人群中看到了陈子庚……
此事她也没有多加留意……
秋去冬来,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也临近了生产的日子。
她的挺着个大肚子,身子已经变得笨拙,不能再到处去闲逛了。
有一日,她像往常一样,在院中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衣服,感觉到胎动,就摸摸肚子,笑着道:“小家伙,惯会折腾!”
突然,她察觉身后有人闯入院中。
正当她从是凳子上起身时,就听那人道:“姑娘,能否讨口水喝?”
“跳跳!”她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跳跳!”她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喜极而泣。
“蓝轻舞……”跳跳也认出了他来,同时也注意到了她的肚子,那么大的肚子,想藏着掖着都难。
“你进来吧。”蓝轻舞看着他道。
“你这是……”只见跳跳愣在原地,打量着她的肚子。
蓝轻舞知道对他瞒不住了,便只好将事实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跳跳,还让他替自己保密此事。
跳跳答应了,眼看着蓝轻舞即将临产又无人照顾,并打算留下来照顾她一段时间。
又过了十多天,蓝轻舞与跳跳做在院子里树下有说有笑,她笑着笑着,突然感觉腹部一阵轻微的抽痛,不由得扔下手中的针线活,捂住了肚子。
跳跳立刻上前,一脸担忧:“怎么了?哪不舒服?”
蓝轻舞道:”我恐怕要生了……“是开始阵痛了吗?此刻蓝轻舞虽然紧张,却也有一起期待 但这个孩子若是她和虹煜炎的,那还有多幸福
要生了?
跳跳扶着蓝轻舞回到屋里,让她慢慢躺在床上。
跳跳也心细,生产用的东西,提前几日便都准备好了。
跳跳替她盖好被子,道:“我去请稳婆来。”
“嗯。”蓝轻舞点点头。
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 ,跳跳就才带着一位婆子走了进来。
稳婆见她第一句话便是:“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蓝轻舞这才发现,这不是前些时日常来照顾她的那位婆婆,跳跳又不知从哪里请了另一个稳婆来。
“小伙子,快速烧锅水来。”
稳婆让跳跳去烧水,跳跳也丝毫不怠慢。
跳跳烧好了水,端着一盆递了进来,婆婆上前握住了蓝轻舞的手,只觉得她握自己的手紧了又紧,知道她正在在忍受着阵痛,婆婆安抚道:“姑娘,忍一忍。”
跳跳曾经有听说过妇人生产如同过一次鬼门关,今日他也是头一次见女人生产。他见蓝轻舞痛的脸色苍白,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他不禁问道:“她不会有事儿吧?”
稳婆没好气的说:“尽管放心好了,你妻子不会有事的。”
稳婆又道:“再去弄些吃得,顺便再弄些生姜片来。”
跳跳又出去了。
蓝轻舞在屋内生孩子,倒把他忙坏了。
跳跳离开后,稳婆褪去蓝轻舞下身的衣物查看她的情况,蓝轻舞抿着唇,羞涩的无地自容。
稳婆看得出她的窘迫,边产检,边安抚道:“姑娘莫紧张,女子生产,都要经历的。”
此时此刻,又恰好赶上了一波阵痛,蓝轻舞呻吟了一声。
稳婆查好她身子后,随后又往她腰上垫了两个枕头来缓减难受。
过了一个时辰,又过了一个时辰,蓝轻舞的阵痛不断的加剧,长发都被汗水浸透了,身上仅剩的一件睡裙,也已经湿透了。
她不停的呻吟着,早知道生孩子这么遭罪,她才不要留下这个孩子了,此刻即便忍受不住,却也只能忍受着。
此时此刻,跳跳回来了,他跑进了屋内,稳婆让他弄得东西他都买来了。
他刚放下东西,稳婆便让他出去等了。
“”
屋内不停地传来蓝轻舞的痛呼声,这让屋外的跳跳听的心一阵阵得揪疼。
他偶尔跑进屋来,但他只站在门口焦急得问道:“孩子生了没?”
稳婆只是回答他:“还早呢!你出去吧!”
跳跳便出去了。
每隔一炷香时间,他便会往屋里跑一趟。
跳跳十分担忧,他身为男子,这种事情也不懂,只能跟着干着急。
稳婆都有些不耐烦了:“生孩子哪有不痛苦的,等到了时辰孩子自然会出来的!”
正在生产的蓝轻舞此刻也被他尽管这样来来回回得弄得挺烦恼,本来自己就够难受了,他还这么慌,趁着阵痛间隙,对他劝道“我只是要生产,你这样来回往返,让人很烦躁。”
她说完,跳跳又出去了,也没有再进来打扰她们。
一直在院中焦急的等着。
蓝轻舞的每一声痛呼都让他的心揪疼!
屋内,只听稳婆在榻上不停地安慰着蓝轻舞:“这是头胎,难免有些疼,姑娘要多忍一忍,肚子痛了也不要乱叫,要保留体力!”
蓝轻舞刚嗯了一声,阵痛又开始袭来,她听了稳婆的话,这一次她死死抓着床单,抿着嘴唇极力的忍着,几乎要将嘴唇咬破了
稳婆见她咬嘴唇,就往她嘴里塞了一片生姜。
稳婆还替她抚摸着肚子来舒缓疼痛,并不停的安抚道:“姑娘,忍忍,就快生了!”
过了两个时辰,宫口才开了四指,蓝轻舞却躺不住了,就对稳婆说:“婆婆,我实在受不了了,能不能让我下地来。”
稳婆搀扶着她来到地上,她跪在榻前,手紧紧的抓着床单,痛不欲生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她此刻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绕是她平日里闯荡江湖,受过那么多的伤痛,也都没有此刻这般撕心裂肺。
这天过得可无比漫长
不知又过去多久,她整个人已经神志模糊,嘴巴微张,游丝般的呼吸。
暮色降临。
“可以生了,来!用力!”
“啊!”蓝轻舞跟着稳婆得指导,凭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头拧作一团。
“看到头了!姑娘,别喊!要抿着嘴!憋一口气,然后再用力!”说完,又给她嘴里塞了一片生姜含着,“疼了就咬着,别咬嘴唇!”
“唔!”蓝轻舞便按稳婆说得做。
但就这样快过去三炷香的时间,也不见孩子出来。
稳婆便知她是难产了,就跑去院中,正要告诉跳跳。
跳跳见稳婆双手满是鲜血,心又揪了起来。
“她怎么样了?”跳跳先稳婆一步开口。
只听稳婆皱着眉头道:“她怕是难产了!”
闻言,跳跳怔住:“她身子一向很好的,怎么会难产?”
“现在别纠结这个了,保大保小你这个做丈夫的,给个决定吧!”
闻言,跳跳飞快的跑进屋内,一股浓浓得血腥扑面而来,这让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蓝轻舞小脸惨白,头发湿漉漉得,挺着个肚子,气息奄奄得躺在那里。他跑过去握着蓝轻舞的手,说道:“轻舞。你挺住,一定要挺住!”
蓝轻舞有气无力的说道:“保孩子!保孩子!”
跳跳抬眸,对稳婆道:“保大的!保大的!”
“保孩子!听到吗?”蓝轻舞虽然气息微弱,但她的语气十分坚定。
“保孩子吗?”跳跳啥哑得问道。
蓝轻舞点了点头。
跳跳紧紧得握着她的手,说道:“听你的,保孩子!”他说着,一滴泪水悄然落在了他们的手上。
稳婆道:“姑娘,再试一次,若还生不下来,就听你丈夫的,保大吧!否则你和孩子都会没命的!”
说完,稳婆再一次指导着蓝轻舞用力
蓝轻舞现在感到肚子疼的麻木,或许是她不想失去这个孩子,这一次她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啊——”伴随着她一声惨烈的尖叫,随后只听“哇!”得一声,孩子出生了。
“是个女孩儿。”稳婆将孩子抱起来说道。
跳跳现在满目喜悦,只见他将蓝轻舞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处,顿时热泪盈眶。
“轻舞,看来老天眷顾你,你和孩子都平安了。”
蓝轻舞现在十分疲倦,刚要合上眼,就听正在给孩子处理污秽的稳婆说道:“现在她刚生了孩子,别让她睡!要睡也要等过些时辰的!”
“你听,稳婆不让你睡!”跳跳笑着安慰着她。
“你出去吧,脏!”蓝轻舞此刻有些羞涩,不由得驱赶着他。
“不脏!不脏!”跳跳紧紧得握着她的手不肯撒开。
蓝轻舞晓得,跳跳是对自己有些情愫的。
稳婆将孩子包好,放在了她胸前,让她与孩子亲密接触。
接着又去处理她身下的污秽,并叮嘱跳跳“你这个做丈夫的,可别往这边看。”
跳跳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也没去解释他们二人的关系
跳跳和她逗着孩子,目光也一直放在孩子的身上。
“这小东西,身子才有我的巴掌大。”跳跳用掌心将孩子小心翼翼得托起来:“却把你折腾了那么久。”
“哎?小心点儿,别把孩子摔了。”蓝轻舞担忧道。
看着眼前的小家伙,此刻她仿佛忘记了方才的疼痛,内心又惊又喜
闻言,跳跳又将孩子小心翼翼的给她放了回去。
蓝轻舞低头看了看孩子,不禁说道:“咋这么丑啊!”。
“等长大了,就长得和你一样漂亮了。”
“你取笑我。”
“实话实说。”
“跳跳,我好困啊!”蓝轻舞打了个哈欠道,眼皮都在打颤。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了
“呀,孩子不喘气了!”跳跳惊呼。
蓝轻舞一惊,忙起身去看孩子:“孩子还好好的!你可吓死我了!”
“不这么吓吓你,你可就睡着喽!”跳跳说着,手指小心翼翼得碰了碰孩子软软得脸蛋儿,稚得说道:“小家伙,你方才也想吓吓娘亲的,对不对?”
蓝轻舞有些哭笑不得
“姑娘,请起来一下。”
片刻,稳婆让蓝轻舞坐起身来,蓝轻舞有些疑惑,跳跳缓缓扶着她坐起身子。
稳婆下一刻道:“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给你换身干净的睡裙,再把床铺重新铺一下,你才能与孩子好好歇息。”闻言,蓝轻舞就见床边放着跳跳前几日给她准备的衣服。
这时,跳跳也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
思及此,蓝轻舞回过神来。
她想,黑潇虎方才出门之前说他晚上才过来,她趁天黑之前也能好好地睡一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