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言欢述倾肠

雷梦杀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既然不去雕楼小筑了,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百品阁上次被我们砸了,现在还没修缮好。流苏房的酒又不好喝,落月轩太过官豪,俗气……其实真的不是我想去啊,只不过小师弟好酒,又恰逢老友久别而归,不得已才去那个地方啊。真的非我所愿,非我所愿!”

“二师兄,到底去哪儿?”百里东君惑道。

雷梦杀转头,眼睛闪亮,笑容暧昧:“去那里!”

百花楼门前,只看此楼名便觉其俗艳,颇有百花争艳之感。

未曾入内,不过是从门口向里望一观,可见阁中遍地都是鲜艳的花卉,雅乐奏起,花香四溢,穿着轻纱,身材曼妙的女子们举着轻扇,在阁内翩翩而过,好一幅艳彩虹色之景。

这分明是寻欢作乐,酒曲舞扬的青楼,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面面相觑,皆相顾无语。

“这百花楼可不一样,曲悦酒香人美,绝对是个好地方,来来来,我带你们进去见识见识。”听了这话,门口站着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瞬间僵在原地,司空长风对上落璃的视线,急忙摇头如捣,并不想靠近那楼半步。

雷梦杀丝毫没有察觉不妥,刚想拉百里东君他们进去,脸色有些抽搐的落璃沉默的开口了,“灼墨公子是不是忘了,还有我的存在。”

突的被落璃清冷的声音吓到,雷梦杀脸色僵住了,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向落璃,看到落璃虽然一如往常的清冷的神色,已经可以想象隐藏底下的波涛汹涌了。

雷梦杀立刻怂了,赶紧撒开拉着百里东君的手,做一副无辜状,解释道:“没没没,落璃姑娘,我我开玩笑呢!”

落璃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雷梦杀的身后,开口道:“灼墨公子还是先与她解释清楚吧!”

雷梦杀直觉身后有杀气,雷梦杀颤颤巍巍转过身,一看那人,腿一软,浑身一哆嗦,差点摔在地上。

一身素衣,面目清秀,恍若一块美玉般的女子正站在雷梦杀身后不远处。

女子手里拿着一柄剑。

这柄剑在剑谱上排第四,剑心冢冢主传人才能佩戴的,名剑,心。

司空长风不识此人,百里东君倒是认出了女子,犹豫了一下,想了一个得体的称呼:“嫂嫂?”

剑心传人李心月笑着看了他一眼,可笑中却是刀锋:“小百里,你们为什么在这?”

百里东君立刻指向雷梦杀,匆忙撇清关系:“他,他带我来的,我是无辜……”

“啪”得一下,百里东君脑后被重重地拍了一掌,疼得百里东君咧嘴龇牙的,雷梦杀指着他破口大骂:“都怪你个小子不学好,硬要来这个地方!我都说了不来不来,你硬要我带你来!现在你看,你嫂子不得误会我。”

“啥?你还要不要脸了!明明是你要带我们来的。”百里东君怒骂道。

雷梦杀还没来得及捂住百里东君的嘴,落璃清冷的声音袭来,直直的砍断了雷梦杀的后路,“我们刚来天启不久,可不知道什么百花楼。”

雷梦杀只感觉大限将至,随后抬起头,望着李心月一脸谄媚地笑:“娘子,我错了。”

见雷梦杀想跑,李心月一步追上,腰间长剑剑鞘一出,敲在了雷梦杀的小腿上,雷梦杀惨叫一声后摔倒在地,李心月上前一步,一把抓起雷梦杀的衣领,提起人高马大的雷梦杀就像提起一只小兔子一般轻而易举,她扭头,笑着看了一眼百里东君、司空长风和落璃:“少年们岁月正好,可以好好享受,但这地方不太适合,换一个地方去。”

“好的,谢谢嫂嫂。”百里东君立刻点头答应。

李心月面对他们脸上是温和的笑,一转头对上雷梦杀变成冷笑,带着雷梦杀纵身一跃离开。

李心月和雷梦杀一同离去,只剩下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面面相觑。

“我们接下来在哪?”司空长风问道。

百里东君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落璃轻轻摇头,提议道:“去四季坊吧!那里虽然位置偏远了些,但我尝过他家,味道倒是不错。”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都没有意见,与落璃同行而去。

四季坊。

雅间里,精致而温馨的菜肴摆满桌上,酒壶放在边上,百里东君、司空长风和落璃合坐桌前,三人皆是共同举杯,庆祝他们的此次重逢。

杯酒过后,百里东君立刻等不及了,开口询问道:“落璃,在雕镂小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谢师怎么像认识你一样?”司空长风放下酒杯,也看向落璃,颇有兴趣的样子。

落璃倒是不急不缓,从善如流的拿起酒壶,给他们的空杯慢慢倒上酒水,慢慢解释道:“初入天启之时,那壶放在雕镂小筑的十二年秋露白我也抢过,谢师认出我,并不奇怪。”

落璃这话一出,百里东君更感兴趣,兴致勃勃道:“那落璃你肯定是成功了,以你的实力,那不还是分分钟钟拿到的。”

落璃点点头,“确实,谢师的境界在自在地境,只要境界比他高,他拦不住的。”这话说的在理,境界一高,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落璃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在柴桑城顾府的时候,连逍遥天境她都刚过,区区一个自在地境,那不是手到擒来的。

“那阿璃为何不把那壶酒拿走?”司空长风问出了百里东君想问的问题,百里东君也好奇为什么。

“我若拿走了,长风你如何有机会去抢那秋露白。”落璃转而又看向百里东君,继续开口,“东君你又怎么有机会问酒道于雕镂小筑。”

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一愣,皆有些诧异的看向落璃,这话说的怎么像落璃她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没有过多插手,而是留有余地。

百里东君以眼神询问对面的司空长风,司空长风摆了一下头,表明自己也不知道。

眼见两人想法要预加离谱了,落璃急忙打断他们的胡思乱想,“逗你们呢,当时抢酒只是一时兴起,懒得拿走而已。”

哪有这样的,百里东君气呼呼对着司空长风道:“司空,你看落璃,明显学坏了,都开始逗我们了。”司空长风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一脸赞同道:“确实,铁定是学坏了,我的阿璃明明不是这样的。”

两人一拍即合,还一同举杯对饮。

这两人一来一回,倒是让落璃无言反驳,她先开的头,这调侃她得受了,只能无奈的看着两人玩闹。

调侃来得快,去得也快,百里东君立刻又开始询问道:“对了,落璃,那谢师说你认识的酿酒比秋露白还要好的挚友不会是我吧?”

司空长风也竖起了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对上百里东君笑嘻嘻不以为意的目光,落璃却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语气认真道:“我认识的会酿酒的人只有东君,而且东君的酒我喝过,我确实觉得很好,秋露白不过是年久成名,而东君你只是未露实力,如何比不过那秋露白。”

百里东君听着听着,眼中的不以为意一点点消失,他盯着一脸认真回答的落璃,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些话一合起来,怎么听着那么让人感动。

司空长风听后,看了一眼语气认真的落璃,他知道她并没有在开玩笑,一字一句都是她的真情实意。他的阿璃什么时候和百里东君那么好了,明明他们两人是在柴桑城因他而相识,怎么看着关系那么好了。

司空长风了解落璃,她是真的把百里东君当挚友了,而且他也很喜欢百里东君,自然也是把百里东君放心上的,而且,他与落璃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司空长风自然也是把百里东君当挚友的。

随即,司空长风也看向百里东君,语气真挚道:“对呀,落璃说得没错,我喝过那雕镂小筑的桑落酒,比不上你的,东君你酿的酒自然是最好的,如何比不过那秋露白。”

百里东君对上司空长风真挚的眼神,几乎要被他眼中的认真和真挚包围,心中暖流轰动,内心深处的少年意气拔地而起。

他举起酒杯,豪言壮志道:“那是,我百里东君可是要当酒仙的人,那秋露白我如何比不得。”司空长风也被感染,遂端起酒杯碰上百里东君的酒杯。

见他们如此,落璃眼中一瞬温柔了几分,也端起了酒杯,碰上了他们的酒杯,三人相视一笑,皆是饮尽杯中之酒。

而后,三人各自谈论起自柴桑城分别后的经历,皆是感慨连连,一旦开了话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竟也喝到了夜半时分。

虽然这酒倒是喝了不少,但三人皆是少年,皆是不甚在意这些。这般喝酒谈心,倒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喝到后面,司空长风的酒量尚浅,成了第一个醉倒的,百里东君和落璃合力将已经醉倒在桌上的司空长风扶到屏风后面的席上安置好。

百里东君倒是有了一丝醉意,但还没有到醉倒的地步,安置好司空长风后,走到了靠窗的位置继续喝了起来。

落璃还以为喝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百里东君还继续喝了起来,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自己喝吧。

落璃虽然喝得也很多,但上一世的她刚入紫云岛的那几年,几乎是以酒度日,几乎可以和后来经历过所有颓废低迷日日买醉的百里东君可比,不过是百里东君的买醉世人皆知,但落璃的买醉只有那岛上万千以数的紫藤花知道。

所以,现在的落璃是喝不醉的,不管喝多少,她都不会醉,只会越来越清醒。

落璃落座在百里东君旁边时,带着一丝醉意的百里东君抬眼看过去,嘟囔道:“落璃啊落璃,我本以为我的酒量已经很好了,没想到你的酒量比我更好,喝了那么久,我都快醉了,你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落璃伸手要给自己倒酒的动作楞了一下,而后慢慢恢复正常,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抵到唇边一饮而尽,开口道:“千杯不醉或许很好,但我宁愿自己早些醉倒。”

百里东君听出了那语气中隐藏的讽刺和忧伤,他望着眼前的落璃,总感觉她这个人不一样了,她总是这样,一会一个样子的,他都分不清哪个是最真实的她了。

“落璃,我能问你一件事吗?”落璃视线移过去,看到百里东君似壮胆一样灌了自己几口酒,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样子。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百里东君想问什么,便开口道:“想问我与你大师父古尘先生的事吧!”

百里东君点点头,“我大师父向来不见人,可那一次却见了你,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落璃从腰间解下那装着药酒浮光的葫芦,说起来这还是百里东君交付给她的,其实因为上一世她喝的酒太多了,以至于现在她喝着其他的酒都觉得寡淡无味,唯一让她喝不厌的只有百里东君酿的酒了。

可这瓶药酒浮光喝着可不是百里东君的手法,想来必然是古尘先生亲自酿的,这份心意她感受到了,也十分感谢。

“我有一位故人,他曾与我倾言,他此生最悔之事,便是未能在年少时救下他的师父。”落璃语顿至此,缓缓打开酒葫芦,默默的喝上一口浮光,这才接着道:“我去乾东城见到古尘先生时,东君你剑林之事已人尽皆知,我问古尘先生是否愿随我离去,我可护他周全,可古尘先生不愿。”

百里东君沉默了,他如果没猜错落璃话里的那位故人便是他,可是他何曾与她如此倾言过,明明柴桑城之时,他们也不过是初见罢了,如何成为她口中的故人。

可落璃言出此语之时的情态,并不像乱言和玩笑之意,反而更像沧桑的述说。

那种感觉又来了。

就好像落璃明明什么知道,她在致力于改变很多东西,她仿佛经历了很多很多,那般沧桑而忧伤的感觉,不会是一个少年人能拥有的。

特别是她对他的态度,即便再怎么掩饰,总有些时候她会泄露出她对自己的熟咯,那是一种无法掩饰过去的习惯。

甚至有的时候,他都感觉落璃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不管他做任何事,她都是能察觉他的想法,永远站着与他一致的方向,无条件支持他的所有。

而且,落璃向来面上情绪淡,总是一副清冷平静之样,但他总能在其中看出别人看不出属于她的情绪,就好像他也很了解她一样。

就好像,他与她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他们是彼此最熟悉对方的存在一样。

他与落璃是不是真的前世相识啊!这辈子得以相识相遇,再次相知。

百里东君觉得自己也是醉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赶紧晃了晃头脑,把这离谱的想法甩出去,寻了一个最可以解释的答案,“落璃,你是不是与我大师父过去相识啊?”也只有落璃与他大师夫以前相信能解释落璃的行为了。

落璃从一开始就看着百里东君的眼珠转啊转的,想法恐怕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但就她上一世对百里东君的了解,他恐怕已经猜测出接近真相的解释了,但这真相太过荒谬,所以他不会往那方面定论的。

也罢,百里东君既然为她寻好了理由,她便也顺着下来吧。毕竟,现在的时间太早了,有些事情不该告知那么早的。

百里东君终究只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少年罢了,不该被她过于牵扯其中的,她舍不得,他和司空长风,她都舍不得。

“我与古尘先生倒也算早相识的。”落璃的回答一出,百里东君心立刻放下了,他就说了嘛!并没有那么离谱的事。

但急于寻求答案的百里东君,并没有察觉到落璃话中的不确定性,不过是他太过于急于求成这个答案而已。

不过落璃也不是很在意,百里东君想怎么想就怎么想,不管如何,这一世她都会用尽全力护住他和司空长风,不让他们走向那个不好的结局。

“落璃,谢谢你,送了我大师父一程。”百里东君知道,他大师父一个人藏在乾东城,除了他以外,也不见任何人,更别说故人了。

可落璃既与他大师父早相识,便也算故人,一别故国多年,藏匿未见他人,在知道自己结局之时,有一位故友愿意来见他,让他随她离去,如何能不感慨。

哪怕最终他大师父没有选择被她所救,但得以见到故友,也算有所道别,也算此生无憾了,所以,他大师父才会在离去之时吩咐他多看顾落璃一下。

落璃如何不知百里东君话里的意思,看着百里东君真挚而认真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可惜,古尘先生不愿随我离去。”

百里东君却是摇了摇头,认真道:“对于我大师父来说,这是他选择的结局,别说你改不了,连我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看着如此认真给自己解释开怀的百里东君,落璃不免想起上一世那个长大后成熟的百里东君,他也像现在这样,理解他人的无奈,开解他人的心结。

少年总要成长的,她不会拔苗助长,也不会拥护阻碍,她会一路守护,坚定而又不移的支持他,对于司空长风,她也是如此。

说开后,百里东君与落璃碰上了杯,一同酒入咽喉,一起尽在不言中。

又喝了一场,百里东君终于支撑不住醉倒了过去,落璃看着倒在座上明显已经没有清醒意识的百里东君,放下已经空了的酒葫芦,上前拿走他虚握在手里不停往地上流的酒壶放在旁边的桌上。

落璃扶起他,将他安置在隔间里面的席上,唤来小二,收拾了这一场留下的狼藉。

待小二收拾完后,落璃看着天色,再过两个时辰,天恐怕就要亮了,便伊在窗边的茶席上,以手抵额,轻眯了起来。

这一场她喝得确实很多,虽然没有醉意,但还是有些疲惫的,而且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都在,她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自柴桑城初醒,因为知道回到了过去,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他们都在,一切也都没有发生,她虽有所安眠,但短暂的重逢便是长久的分离,她的安眠总也是没有那么安心。

如今,在这四季坊的雅间内,席上睡的是司空长风,隔间里躺的是百里东君,她自是心安下来,总算也是可以安眠一场了。

四季坊虽位于天启城外围,位置偏远了一些,但这里不在城中心,少了一些喧嚣,多了几分安宁,虽夜里的风微凉了些,但他们皆是安眠了一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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