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一枪镇魂

刹那间,琴音起,宛如山间清泉般的溪水流淌,温柔地拂过心弦,恍惚间微风卷起地上的落花,紫藤花瓣随风而舞,围满了天地间,将司空千落圈在其中,琴音曼妙,美景缥缈,此情此景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此时的司空千落已然沉心被引入其中。

倏忽,落璃玉指挑琴,奏响流水似的清冽琴音,潺潺如水面流泻的粼粼白月,流音一传曲风亦扬亦挫,深沉,婉转而不失激昂。周遭场景随着变幻,一股镇天彻地的枪意随着变幻的曲音而起,磅礴的彩云汇入那风舞花絮中,将司空千落的身影隔绝其中。

勾动天地之势,隔绝尘世之睛,曲风已然慷慨激昂,院中枪势流转,围在其中的司空千落只见眼前之人举枪而动,身形变幻莫测,招式枪意镇魂,勾动了她身上的枪意,身形不受控制,已投学其中,挥舞流转不亦乐乎。

圈外泄露之气宛若游龙,翩若惊鸿,此等枪意他们只在枪仙的招式中见过,如今,他们竟然看见落璃她以一琴曲便奏响如此枪意,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

“百里前辈,这……”面对箫瑟他们的惊叹,百里东君倒是很平静,看着院中的场景,听着慷慨的曲音,带着笑意道:“落璃的琴音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存在,你们今日有幸倾听见识一番,也算不枉此生了。”

箫瑟与无心对视一眼,皆明对方眼中之意,忙静下心来,认真倾听观赏。雷无桀平时风风火火的,在这曲音之下,竟比他们还要早的完全安静了下来,已入倾听之深境。

半曲磅礴高昂的琴音过去,慢慢的,琴音渐慢,琴声如跟随着脚步缓缓前行,步履踏着琴声的脚步,依稀听见碎叶的声音,和着琴声的节拍,然后随风飘散。

琴音止,圈中的司空千落猛的枪意暴起,遮云蔽日,撩动沧淞,颇有盖天镇魂的趋势。百里东君一看,便知道她已经破了那个限制,眼中浮现出笑意。

司空千落收回枪意,察觉自身情况,瞬间欣喜若狂,忙向落璃行上大礼,言:“晚辈司空千落多谢落璃前辈相助。”

落璃按住琴弦的手已有微微颤抖之势,还是被她自己强压了下来,听到司空千落的话,抬眼望了她一眼,不言,看向远处的百里东君,道:“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便离开吧!”

司空千落有些低沉,落璃前辈似乎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她看到了落璃看向她时眼中的复杂。

百里东君还想说什么,落璃已经移开了视线,沉默的盯着指下的暮雪琴,百里东君知道,这是她不愿再说的意思。也罢,下次再来与她共诉愁肠,千杯共醉。

百里东君上前拉着司空千落,与箫瑟他们离开了那处院子,向着岛外走去。

在走向岛外的路上,百里东君看着情绪有点低落的司空千落,不用猜都知道这丫头心里想什么,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小丫头,与你无关,她对你如此态度是因为我们这一辈的事,她呀还是放不下。”

司空千落抬头看向百里东君,询问道:“百里叔叔,落璃前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眼见箫瑟他们也精神奕奕的盯着自己,无奈摇头,一群八卦的兔崽子。

百里东君仔细回想能用来形容他人的词语,但那些好像都不适宜用在落璃身上,那便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吧,“你们只需要知道,落璃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这个人独一无二,她的琴也是独一无二的,她的好无法用语言形容。”

箫瑟他们能明显感觉到百里东君在说这句话时,整个人流露出来的那种真挚和温柔,仿佛在述说着他友人的美好,这种真挚而深长的情感让他们很是羡慕。

箫瑟他们四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坚定,他们往后也会像百里前辈与落璃前辈那般,拥有属于他们的真挚而深长的情感的。

蹦蹦跳跳的雷无桀被掉落的紫藤花絮砸到了脑袋,摸着被砸的地方,不满的看向砸来的方向,这不看还好,一细看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刚开始他们走进这紫藤瀑布下时,那紫藤花絮生机勃勃,芳香扑鼻,即便有落花,也不过是花瓣掉落,但是现在一看,原本生机勃勃的紫藤瀑布花絮,都有点蔫蔫的,掉落的也不是花瓣了,而是一个个花絮,不但一处是如此,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现象。

雷无桀感觉有点好玩,咋咋呼呼道:“百里前辈你看,这紫藤花海都有点蔫蔫的了,你还说我们不能动这紫藤花,这都不需要我们动,它这感觉都要掉光了。”

百里东君顺着雷无桀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不一样的地方,脚步立刻停顿,匆忙看向其他地方,还真有蔫落的现象。

一个想法浮上心头,糟了,来不及多说什么,百里东君直接施展轻功,飞速向紫云岛中心飞去,急匆匆的瞬间不见了身影。

雷无桀一脸懵,百里前辈这是怎么了,他说错什么了。

箫瑟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紫藤瀑布,脸色沉了下来,开口道:“这些紫藤花不像是自然生长的,倒像是人为供养,如此大面积出现蔫坏衰落之势,恐怕……”

箫瑟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其他几人也立刻明白过来,这紫云岛只有落璃前辈一人,这根本不用说和何人有关了。

几人来不及多想,立刻急匆匆向落璃的住处赶去。

等箫瑟他们赶到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落璃一头墨色的青丝竟染上了不少灰色,她依然坐在暮雪琴前,却不似之前那般笔直坐着,反而无力的依靠在身后的百里东君怀里,唇角边挂着一抹血迹,连带着身上浅紫色的衣袍和暮雪琴上也染上了鲜红。

他们都被这个场景吓到了,谁也没有想到刚才还那么年轻默然的美人,不过顷刻之间变成这般狼狈破碎的样子。

他们都不敢出声,就怕打破了这个场景。

靠在百里东君怀里的落璃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探在自己命脉上的手在颤抖,伸手覆上百里东君颤抖的手腕,开口道:“东君,不必探了,我内力已散,时间不长了。”

百里东君却听不进去,慌里慌张的要给落璃输送真气,却感觉怎么也输不进去,急得手脚都颤抖了起来,嘴里还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内力怎么输不进去……”

落璃抬眼便看到已经急红眼的百里东君,脸上是无尽的慌张失措,整个人还在害怕的颤抖,已经在奔溃的边缘了。

落璃伸手捉住百里东君想给自己输送内力而输不进去颤抖的手,用了点力气,引得百里东君抬着涨红的眼对上她的视线,向他摇了摇头,“东君,没用的,已经散尽了。”

百里东君倔强的摇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想再次尝试,可手腕被落璃握在手里,他不敢用力挣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落璃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百里东君的手臂,对着他绽开了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百里东君看着怀里的依然微笑着的落璃,一如当年她离去时的样子,还是这般毫不在意的笑容,就这样一人一马一琴,消失在地平线上。

百里东君后悔了,他不该来的,他不该来这一趟的。

“对不起,落璃,对不起……”嘶哑中带着愧疚的声音响起,落璃如何不知道百里东君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安抚道:“与你无关,东君,怪不得你,即便你今日不来,我也不过多苟延残喘半年,并无区别。”

落璃的话,百里东君不信,明明是他,是他逼她的,他不该来的,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带千落来这一趟,“骗子,已入神游的人,合该长命百岁,都怪我,不该带千落来这一趟的,对不起。”

在一旁看着的箫瑟等人听到这话,猛的反应过来,特别是司空千落,看着变成这般破碎模样的落璃,更加愧疚了。

是因为她,如果落璃前辈没有给她奏那一曲,她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箫瑟扶着愧疚而难过的司空千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静默了。

看到百里东君如此,落璃如何不明白他心中想法,余光看到箫瑟那边的情况,缓缓叹气一声,从百里东君怀里微微坐直了一些身子,拉着百里东君,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开口道:“百里东君,与你无关,我说过这是我的决定,如何能怪你。而且,我何时说过我入那神游玄境了。”

百里东君不解,疑惑看向落璃,什么意思,当年她离去之时就已经是半步神游了,二十五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未入那神游境界。而且,当年他师父亲口说过,她必然会是他们这一辈中第一个入那神游玄境的存在,她的天赋毋庸置疑的,可她刚才那样说,除非……

落璃在百里东君不可置信的询问目光中缓缓点头,展露了一个凄美的苦笑,只见她伸手轻抚那石桌上的暮雪琴,轻轻试擦刚才自己不小心吐在琴弦上的血,一点一点试擦干净,手指明明触碰到了琴弦,却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清冷中带着忧伤的声音缓缓传出,“在二十五年前,这暮雪琴就已经封了,它已经是一把哑琴了。琴弦已封,境界何破,二十五年前我跨不过那一步,二十五年后我依然跨不出那一步。我以毕生修为冻结了我的时间,使我时光不逝,容颜不改,能撑二十五年,也差不多了。”

听到此,百里东君不可置信的跌倒在地上,在落璃与暮雪间来回看着,眼角越来越红,隐隐有泪凝聚。

百里东君还是不愿信,倾身向琴边,颤抖着手伸向那把暮雪琴,轻轻按动琴弦,无声,用力拨动琴弦,寂静无声,百里东君眼中的泪落了下来,一点一滴,滴落在琴弦上,依然无声。

箫瑟他们皱着眉,听着他们不明不白的对话,从那些对话知道了不少他们曾经的往事,还是很隐秘的往事。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百里东君顾不上自己的情绪,死死盯着眼前哑了的暮雪琴,猛地抬头对上落璃的视线,咬牙切齿又有些歇斯底里的开口,“二十五年了,整整二十五年,你为何不说,为何不早告诉我,即便你不愿说与他知,也可告于我知。为何不说于我知,那样,我就能帮到你一些了,哪怕只有一些……”

落璃看着他满眼血丝,眼眶含泪的质问她的样子,明明是质问,她却知道这是他的心疼和在意,微红的眼眶瞬间红肿了起来,已然勾不起那一记苦笑。

落璃轻轻摇头,“说不得,你在他面前,守不住这个秘密。我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当年选择离开之时,我便已经断了所有有可能打扰到他生活的存在,包括我自己。这是我的选择和决定,二十五年前不悔,二十五年后也不曾悔,你,帮不了我的。”

百里东君听完她的一番傻话,又看着落璃她眼睛红肿却又死死忍着不肯落泪的样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想说她却又狠不下心来,她明明已经那么可怜了。

哪有人这样委屈自己的,都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了,还一副倔强不悔的模样。

所有在二十五年里他没有想清的事,在这一刻,明朗清晰,难怪她选了这离雪月城最远的紫云岛,难怪她再也不肯踏出紫云岛半步,难怪江湖从此没了她的消息,难怪她的容颜从未改变,难怪她再也没碰过那把暮雪琴,原来一切的答案都在此。

百里东君握住她在琴弦上不自觉折磨自己的手,拉着她的手离开琴弦,对上她倔强的目光,小心翼翼又温柔极致的询问道:“落璃,你想他了吗,可要见他一面?”

越是温柔的刀越伤人,落璃强忍着不肯流落的眼泪,在百里东君的温声问句中,霍然决堤,一发不可收拾,眼泪如流水一般,止也止不住。

头上的灰银发丝也随着她的泪水,又白了几分,那一刀直插她的心口,一朝情绪失控,落璃已有了些奔溃之感。

似乎是猜到了百里东君的想法,落璃死死捉住百里东君的手,哭泣着哀求道:“不要,他不愿的我知,所以不要见了……”

百里东君何曾见过落璃这般卑微哀求的模样,他记忆中的落璃,一人一琴,琴音起时自在飞扬,琴音落时清冷桀傲,那是自由自在不被束缚的存在,如今这般,何值?

刹那间,百里东君便做了决定,他将落璃护在怀里,压得死死的,转头对着箫瑟那边道:“千落,你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雪月城,找到你爹,让他来这里一趟,告诉他,这一次他再不来,就永远见不到了,快去!”

听此,落璃在百里东君的怀里剧烈挣扎,见挣扎不开,急忙大喊道:“不,不要去,不可以去!百里东君,你放开我,放开!”

百里东君温柔的禁锢住怀里的落璃,看着一动不动的司空千落,肃声喊道:“去啊!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司空千落茫然的看着百里东君,又看着他怀里的落璃,一咬牙,转身飞驰离开。

本来一样懵着的箫瑟见司空千落去了,连忙跟上,留下一句,“我护送她回去一趟,这样会快一点。”留下无心与雷无桀面面相觑,跟去不是,留下也不是。

他们也没想到能听到那么隐蔽劲爆的消息,还是有关枪仙的,这,这让他们怎么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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